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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芦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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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山握剑的那只手忽然热起来。萧靖却又叹气,道:“我也使不出来,教不了你。”

秋山一愣。萧靖继续道:“一剑笑看吴钩,一剑水随天去,一剑天地同春,这三剑每一剑都是死里求生,非绝顶高手,绝使不出来。”

他满目可惜,秋山却并没有觉得很失望,从一开始,他就不怎么指望从这个来历不明的人身上学到自家家传绝学,萧靖这样说出来,他也只是有一点点……这个世上果然只有意外没有惊喜的感觉。

“那你站起来做什么?”他收剑入鞘。

萧靖摸摸自己的光头:“唉,有人在瞪着我,我不得不走了。”

秋山回头一看,这屋子后头也有窗,干芦苇厚厚堆着,只有木窗那儿空着透气。方才他舞剑时,那里本来是没人的,此时此刻,老旧的木窗后却出现了一个素白的身影。

月光虽皎洁明澈,却照不到她身上,浅青裙衫融不进黑暗,却比黑暗更幽凉些,叫看见的人心底也生出丝丝凉意。晦暗之中,木窗后的柳频云忽然露出了一个平和的笑容,这笑意立刻冲散了那份凉薄森冷。

秋山道:“这哪里算瞪你?”

萧靖无可奈何:“……我心胸狭隘,看谁都像瞪我。”那头柳频云扬声道:“萧叔,李门主找你。”萧靖挥了下手,又拍拍秋山的肩膀,见他不躲,笑容深了些:“走了。”

柳频云离开窗前,打开侧门,满心怀疑地走了过去,萧靖也朝她这方走来。他哼着他的小曲儿,看不出一丁点异常。正要擦肩而过时,萧靖忽然停步,叹气低声:“你这个小姑娘,还怪吓人的。”

柳频云温柔淡笑:“萧叔怕什么,没听说把人看死的。”

她自走了,走到秋山面前。她知道萧靖什么都没说,所以嫣然笑容无懈可击:“怎么一转眼人就不见了?咦——”她拍了拍他的衣袖,好笑似的,“怎么沾了这么多?”

秋山看衣裳,果然芦花都粘上衣摆了,他正要去拍,忽然感觉额角一温,云儿道:“都飞到头上来了。”

吃过饭,夜深了,西项人把屋主们都赶出去,自己住了进去,萧靖自言他马车躺习惯了,怎么也不肯进屋去,众人也只是虚伪地劝了两句,便各自进屋了。

芦苇地里,只剩下秋山、柳频云、萧靖和天上的圆月了。

柳频云找了雄黄粉出来,秋山给马车加萧靖身上撒雄黄水,便撒边道:“这些人未必就是好人。”话说得好听,不能代表什么。

为避人耳目,他们走的这条路并不是大都与墨都之间的主路,换言之,每年金川王走的那条路并不是这条路。但这不代表这条路不需要安全。如果这群人如他们所言,只劫平人和西项人,他们应该早就被捉拿了。

或许是他们躲藏的技术很高超,或许他们就是一群彻头彻尾的烂人。这么短的时间,秋山和柳频云都分辨不出来。

萧靖道:“就算不是好人,也不该让西项人如此对待——”他眉头一皱,看着秋山:“你——”忽然一点冷水溅在嘴角,他连忙呸了两声:“诶!撒嘴里了!”

柳频云笑着擦了擦手,强迫秋山放下碗:“我看萧叔你嘴里也有毒蛇,帮你逼退了,你还不谢我?”

萧靖额头青筋都要跳出来了,指了指柳频云:“你这个小姑娘,你先自己喝一碗吧。”

柳频云嘻嘻笑着把手帕一掖,撩开帘子登上了马车。她是不习惯睡别人的床的,这种情况下尤其不愿意。

萧靖抱着剑跳下马车。

“你去哪儿?”秋山道。

萧靖头也不回,冲他摆手:“我去找个舒服的草垛。”

这马车外观相当大,里头自然也大,左右及后方都有座,只是后头垫了许多行李,不好过去,好在左右也足够人半侧躺着。

柳频云把长褙子脱了下来垫作枕头,又取了一件薄毯出来,秋山也进了车厢,柳频云本身躺下,他则直接坐在车厢中间,靠着西项人的行李。

柳频云带的那条毯子挺大,原本是和惠辞一起盖的,此刻刚好匀给秋山:“盖好,不许掉到地上。”

两个人靠得很近,秋山偏头看她,其实车厢里跟暗,看也看不清什么,但有一种清淡的香气游浮在车厢中,是云儿用来搽脸的花膏香气。秋山不自觉发起呆来,这香气让他觉得自己正在一只木兰舟上随水飘荡,手一伸,便能采来一束白荷花。

忽然柳频云动了一下,接着他被捂住双眼。柳频云闭着眼睛道:“快睡觉。”

秋山愣了愣,把她手拉下来,虚虚握住:“云儿,你手好凉。”

柳频云睁开眼,盯了他两秒,笑了:“你要怎么?”

秋山道:“我不冷,你可以盖两层。”

“……我手凉是因为摸了水,等会儿就暖了,”柳频云把左手缩回去,“傻瓜。”

秋山朝她那边转了一下:“云儿,你觉得西项人会不会杀了他们?”

柳频云想了想:“难说,李弥生还有求于你,就是要杀,也会背着咱们杀。”

秋山低声道:“那去把他们放了?”

柳频云蹙眉:“他们会乖乖离开么?”

这就更难说了,一个不好闹起来,说不定会影响去墨都的事。柳频云忽然叹了口气:“真讨厌。”要是像数学题那样,一是一二是二就好了。

秋山也不想打扰她了:“睡吧,云儿,你睡吧。”

重重心事压着,谁也生不出什么绮思。直到夜渐渐深了,身旁的女孩儿呼吸变得平稳绵长——显然已经睡熟了,秋山才迟滞地察觉到方才某一句话的另一重可能,他感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心慌,那嗔言在他心头涩涩地滚动起来。

至于说狡猾的西项人、土匪以及芦苇荡里可能存在的千万条毒蛇,则在这一瞬间,在似有若无的清淡香气中,被完全忽略了。

秋山闭上双眼。云儿说别把毯子落到地上,所以他只是把柔软的薄毯抱在怀里。

……

柳频云醒得很突然。

这是她给纪柔远守夜养成的习惯,即便是睡梦中,也要竖着一只耳朵听动静。

她是被一种诡异的……或者说一群诡异的声音惊醒的。那声音不大不响,仿佛只是夜风吹着芦苇们相互厮磨,同时,她闻到了一股不算浓烈的甜腥气。

秋山几乎是与她同时醒的。两人对视一眼,柳频云想起身,却觉得身上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她心下一惊,秋山抬手用剑撩开车帘,他把剑支在那里,柳频云朝外看去。

月光比她睡着前还要明亮,萧靖负手站在右侧车辕上,按他的个子体重,这车不应该保持平衡的,可长长的车辕弯都没弯。而车辕之下,或者说整片空地上,万千条毒蛇向着中心的草屋们游去,地面洒落着斑斑点点的黑色痕迹,大抵是血迹。

柳频云开口:“你做的?”

萧靖回过头:“醒了?”他大概在笑,他的声音和他的姿态一样轻盈,一样置身事外。

“我只是把人放了,”萧靖道,“他们要做什么,我可管不着。”

秋山将柳频云抱扶起来,柳频云道:“你不要去墨都了?”

“他们本就只是备选。”

“你还给我们下药。”

“一点点,不得已。”

柳频云皮笑肉不笑:“萧叔,你这个样子,我真的很难相信你。”萧靖坦然道:“这你要自己习惯,毕竟你本来就是个多疑的小姑娘。”

全程,秋山没有说任何话。或许他不认为萧靖有什么问题吧?其实柳频云也觉得还好,如果萧靖只是普通地放了那些人,再普通地杀了西项人,就更好了。

她看了眼仿佛正泛起微波的芦苇地,沉默地移开了视线。

秋山忽然道:“别怕,云儿。”他单手脱下外袍,将剩下的雄黄水撒上去,然后用薄毯将她圈起,最后是洒满雄黄水的袍子,柳频云像一个千层酥一样被包裹起来。

这样一来,她本就轻微的颤抖就更不明显了。

秋山探身把剑拿回,车帘落下去,没了月光,车厢变暗。柳频云感觉自己被一个可靠的怀抱紧紧搂住。

“不怕,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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