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山很不赞同的样子,道:“小孩子出什么家。”
柳频云暗笑,心想你又比惠辞大几岁?你这个小孩子还一直不回家呢。但这话说出来秋山肯定要生闷气的,所以她只是道:“她当故事书来看的。”
秋山满脸疑惑:“佛经里有很多故事么?”柳频云也奇怪:“你不知道?”世道越不好,信神佛的人越多,这个年头有事没事就念两句经的人可多了,如她不信者也多少知道些典故,认得几个菩萨,秋山行走江湖好几年,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么?
然而秋山确实不知道这些,不过这不是因为他孤陋寡闻,他是自己不愿意听。现世哪有几个干净僧道,他厌恶其人,所以连经书也跟着厌恶。
他很老实地说:“我不喜欢。”他不喜欢的,他从来不要、不听、不看。
柳频云来劲了,逗他:“那怎么还挂着这个穗子?”
秋山露出隐忍的表情。不能回答,回答了云儿会越说越起劲的。
……
大雨落了一整日,至夜方歇,因天色已晚,两人便在店中住下了。睡到夜半时分,窗外忽然闹腾起来,柳频云立刻惊醒,侧耳细听,似是有人闯进了内堂,她刚披上衣裳,秋山便来敲门了。
“没事吧?”
柳频云侧身让开:“我没事。”
两人一同坐在榻边等待,喧闹过后,似乎有几个人冲出去了,但整个店却没有因此安静下来,有许多与他们一样被大雨困住的人在问出什么事了,其中有个女声格外响亮:“还有没有清净了?”
有人火气更大:“你闭嘴不就清净了?大伙儿问事儿呢,碍着你什么了?”
那女声顿了片刻,只听窗户砰地一关,外头又照样闹起来了。
秋山也叫了个伙计问话:“出什么事了?”
伙计道:“没什么事,二苍山有条山谷被雨水冲垮了——二十里外,大都那个方向的。”
二苍山?那不就是——
柳频云问:“很严重么?”
“对您二位这样的,那不算什么。”
“那从这儿去大都还有别的路么?”
伙计道:“自然是有的,不过绕过去得多走个两三天,最好是绕过整个苍山。或者走水路也行,咱们这儿下去可比上来快多了。”
这个年头走水路简直是上赶着被人抢劫,何况中途也停不到二苍山。柳频云和秋山对视一眼
秋山问:“以前二苍山也这样过么?”
伙计道:“有过,只是没今年这么厉害。就是咱们这儿也有过的,整条苍山山脉都有过。”
伙计走了,柳频云和秋山的神色都凝重起来。李弥生急着办事,就算看着要下大雨,也不会选择绕路的。也不知他们会不会被困在二苍山,得去看看。
秋山起身:“云儿,不如你……”再往东二十里又是一座州府。柳频云仰头看着他:“什么?”
秋山蹙眉,又道:“没什么,我们走吧。”到处都是平人,去哪儿都不能放心。相反,就算去小苍山,有他在,也不会出什么事。
出店门时,还有一僧一尼在等着退房,那伙计见秋山下来,急道:“两位,一共才几个钱,你们东扣西扣的,何必呢?”
那年轻女尼站在柜台前,道:“少说废话,你这屋子又漏雨又吵闹——你看什么呢?”那转头一看,看到秋山的那一刻僵了一瞬,退身让开:“两位先吧。”
秋山对别人的热闹没兴趣,闻言颔首上前,柳频云打量了两眼退在一旁的僧尼。真奇怪,明明满脸倦容,褴褛衣衫,怎么还要在半夜赶路呢?
女尼身旁那个瘦弱僧人打起手势,也不知是在说什么,只见女尼讶然:“是么?”男僧两手打得更快,女尼连连摇头,男僧急得发出声音,他嗓子倒是好的,不似寻常的哑巴,只能发出啊啊短音。终于,女尼叹了口气:“好吧。”
柳频云忽然记起来了。这不就是方才那声音么?
离开客栈二三里后,秋山忽道:“那两个人跟上来了。”
“那怎么办?”柳频云道,“我看他们的样子,像是在被人追杀似的。”他们做的事情可不好被别人知道啊。
秋山也有些苦恼,半晌,他决定了:“随他们吧,等到了二苍山,他们自会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