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陈一的脸,又说不出什么重话。
“多久了?”
“从工厂出来之后吧。”
黑工厂都三四个月之前的事了吧?
感觉到顾沉有一点生气,陈一辩解着:
“我还是看得到的,上课的时候坐第一排,认真听也够了,实在看不到的把眼睛按着就能看到了……”
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没什么说服力,陈一的声音越来越小。
两个人看着对方,却都不说话了。
“……有时候真要怀疑你有没有知觉了,讨厌什么不说,受伤了不说,近视了也不和我说。”
陈一从他的话里听出一点难过。
“刚刚你没认出我,我也挺难过的。”
陈一的思维冻结住,视线一寸寸扫过顾沉近在咫尺的脸。
顾沉不好意思地稍微偏了偏头,抿着唇,表情颇有点委屈的意思。
明明没说什么过界的话,顾沉的脖子却已经红透了。
陈一的嘴像被胶水黏住,艰难地张开,不知道说什么。
一时没过脑子,他直盯着顾沉的脖子,明晃晃说道:
“你脖子红了。”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蠢话后,陈一全身的血涌上来。
两个人,一个脖子红了,一个脸红了,都不敢看对方的样子。
那个人到底是谁?陈道情透过自己去看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顾沉模样疯魔,手里攥住那些该死的日记和照片,在这栋大得可怕的房子里走来走去。
“呵……”
喘着粗气,顾沉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巨大得可怕的被背叛的痛苦过去后,他心里升起的是无限的愤怒和报复心理。
那个人是活着还是死了?
如果活着,他一定会把陈道情和那个人绑在一起,一同扔到到深不见底的海沟里面去,如果死了……
好,更好了,陈道情居然敢把他当成一个死人的替身。
顾沉朝后撩了一把凌乱的头发,胸腔不住起伏,呼吸急促。
陈道情是个恶心的骗子,从名字到身世,再到什么所谓的对他一见钟情的故事,就没有一个是真的!
手指难以抑制地颤抖,顾琛站定在客厅中央,环视四周——
陈道情和他一起坐在沙发上,一起在铺着绿色桌布的餐桌上吃饭,甚至在厨房、浴室、走廊……家里的每个地方随时随地地拥抱亲吻。
眼前湿热起来。
泪光之中,顾琛想现在就把陈道情拖到这儿来,抓着他的头发质问他知不知道自己惹上了什么人,听着陈道情哀求自己,再打碎他的希望,弄脏他……
首先先得把那个人找出来。
绿眼睛……那应该是外国人。
顾琛打了个寒颤,房子里温度很低,去年这个时候陈道情甚至给自己织了围巾,那上面写着“chen”的拼音……
忽的想起什么,他打了个电话:
“……绿眼睛,名字里应该带‘chen’ ……全部都查一遍,不管活人死人……还有那个被放走的代拍,不管以什么代价都要把他带过来,别弄死了……”
陈道情讲到了凌晨三四点,宋言回来了,故事也讲完了。
看着宋言空荡的双手,再听到他带回来的消息,陈道情意料之中地点点头。
他的睫毛颤动,眼中没有太多的情绪。
陈道情好像早就料到了这一切。
“陈哥,你的东西都被他抢走了,现在怎么办啊?我感觉顾总他……不太正常。”
顾琛想要陈道情死,死在他手里。
“先搬家吧,你被他的人跟踪了。”
陈道情下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中的时候,正身陷和唐亦解约的官司风波中。
也许是因为才被陈道情和唐念卿带着头坑过一次,唐亦咬陈道情咬得格外紧,大有要拉着他一起死的架势。
“最近……?”
面对蜂拥上来的记者和闪烁的镜头,陈道情拉了拉围巾,羊绒布料挡着他消瘦的下半张脸,一双眼在晃动的稍长碎发间微眨。
“在努力地生活啊……”
他快步走着,在镜头的簇拥下游刃有余,容貌比闪光灯还耀眼。
所有人都敏锐地感觉到,这个一直以温和谦逊形象示人的青年,身上有什么变了。
从前的陈道情是捉摸不透,若有若无,如果没有录下他身影的影片,则没有什么能证明他的存在的一缕游魂。
现在的陈道情有了更多实感,眼睛里除了笑意更多的是侵略性。
他不再是一缕游魂,更像是初步露出獠牙的吸血鬼,不为任何事停下脚步,时间会流逝,他却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