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陈道情的身体往自己的方向搂,两个人对上眼神。
穿透唐念卿饱含复杂情绪的眼睛,陈道情知道有什么已经回不去了。
“什么?!你们俩都要解约?这怎么可能,还有一年合同才到期……”
喧嚣的人声被唐念卿和陈道情抛在身后,他们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唐亦的人一头雾水。
渐入寒冬,温度又一次降下来,风里面有了些凉意。
王之鹤和其“地下男友”的录音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
雪片一样的诋毁和谩骂充斥了他最新发的微博的评论区和私信,唐亦费了好大力气也没能压下来。
在粉丝心碎的哭号和黑粉的狂欢中,唐亦官博宣告了王之鹤自杀身亡的消息。
王之鹤的死,扯下了这个曾经被誉为“内地良心经纪公司”,现在却一味粉饰太平的大厦的遮羞布。
官方给出的公告很会避重就轻。
只字不提那些压榨员工的霸王条款,只处处强调是王之鹤自己抗压能力不行,患上了抑郁症和焦虑症,没有及时找心理医生疏导,才会背着公司谈恋爱来缓解压力。
“而且,我司认为,在这件事上他的经纪人负有相同责任,
他私自出售艺人联系方式给粉丝,导致王之鹤在精神极度脆弱的时候,接到了狂热粉丝打来的,具有辱骂性质的电话,才会做出自杀行为。
我司对此感到十分沉痛,同时也希望逝去之人能安眠。”
王之鹤的经纪人被开除了职务,且永不录用,没人知道他的下落。
桃色新闻就这么被染成了血色。
死者为大,先前跟风转发那段录音、煽风点火的营销号反应得最快,删除了一切有关王之鹤的恶意报道,只盼着不会吃官司。
网上一片为王之鹤祝福祈祷的声音。
这个时候再去追究他的“地下男友”是谁,对大多数人来说已经没意义了。
谁都不愿去想自己手上是不是间接沾了点血。
王之鹤身世成谜,是个孤儿,谁都不知道他怎么飘到韩国去当练习生的。
他的粉丝为他剪了很多怀念他的视频,出现次数最多的,就是他回到内地参加选秀时见到镜头打了一个笑眯眯的招呼。
那时候他还是黑发,笑起来有些腼腆,但眼睛亮亮的。
“我追过他好几次线下,对粉丝和工作人员都非常友好,他第二次见我的时候甚至还认出我了。”
“公司就这么推卸完责任了?出来解释为什么今年全年无休!@唐亦官方,谁排到这种行程不被逼疯啊?!”
“事发的时候就没有一个在他身边吗?唐亦你就是这么对当家艺人的!?”
……
铺天盖地的负面舆论朝唐亦涌来,粉丝纷纷要讨个说法,前前后后贴了数不胜数的瓜条指责唐亦过度压榨艺人,除了王之鹤的经纪人,其他高层也应该出来说个清楚明白。
看着屏幕上近几日形势不好的股价走势,顾琛心不在焉。
唐亦没了就没了,芝麻大的东西,倒了又怎样?
“王之鹤的尸体呢?”
从陈道情和他大吵一架离开后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十七个小时。
“陆总本来想带走,但当地不允许,据内幕消息,应该是有政界人士插手了,现在尸体在哪儿无法确定。”
“无法确定……”
顾琛手托着下巴,嚼着这四个字,拉长了念,眼中的焦点聚在屏幕上。
他今天格外冷静,没有发火没有摔杯子,陈道情甚至不在。
他把脸埋在双手里,一片黑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先生应该很快就回来了,而且这也不是顾总你导致的,谁知道陆总和王……居然有血缘关系。”
一声叹息从顾琛手掌间传出。
听到手机有消息提示音,李言还没看清楚他怎么动的,下一秒顾琛就把屏幕点到了和陈道情的对话框。
李言自觉背过身去。
渐渐地,身后人的气息冷下来,看来不是陈先生的消息。
顾琛从空荡荡的对话框里抬起头来,扫视着这间被陈道情送来的东西堆满的办公室。
他想起来,去年冬天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陈道情送来了第一盆盆栽。
手抓起一把泥土,洒在坑里的棺材上,渐渐埋没了棺材的形状。
玛蒂尔达将手里的鲜花插在墓碑上。
她穿着肃穆的黑衣,常年快活的脸带着悲悯。
卢卡斯和唐念卿站在她身后,这里是一处墓园。
玛蒂尔达眼里泛着泪花。
她给站定在原处的陈道情整理领口,看到了那些斑驳的暧昧痕迹。
“回来吧,路易,不要再去招惹那个人了。”
她像是心疼自己孩子一样,戴着黑手套的手爱抚着陈道情瘦削的脸庞。
“你把他的守护神还给了他,也把我的守护神带回来,好吗?”
陈道情在她深情的注视下敛眉。
她和卢卡斯动用了人脉和资源,才帮他把王之鹤的遗体留了下来,陆契永远都不会找到这儿。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但是,王之鹤一定不愿再见陆契。
“我没能让他回到自己家乡,”
陈道情的嘴唇微颤着说:
“他只能在这里,就,就像……”
两个人提到那个名字都不免一阵心痛。
陈道情衣袖下的手攥得通红,慢慢松开,指尖泛白。
“别太责怪自己,”
卢卡斯走过来拍拍陈道情的肩膀。
“即使你当时接了电话,结果也可能没什么变化……”
成熟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回荡,陈道情却连一个字都没办法听清楚。
他眼神放空,好一会儿才恢复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