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陈道情说这话,旁边几个面露不悦的男人上前一步,但被陆契招手示意后退。
他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
“你手上的东西,哪儿来的?”
从随身的口袋中取出一个小盒子。
里面装着那根引起一切误会的彩绳,它被陈道情取出来。
“这个吗?”
他细白的手指稳稳抓着繁复精美的彩绳,在陆契的眼前晃了晃。
耳边响起“哗啦啦——”的掌声,把他带回拍摄《祭罗》时杀青的时间。
陈道情还穿着“天”的戏服,冰蓝色眼眸,被剧组人员围在中间献花鼓掌。
“陈哥,这是我送你的杀青礼物……”
“什么啊……这么客气……”
王之鹤穿着古装,戴着发套才勉强把他那一头标志的金发压下去,只是闷热得很,流了不少汗。
他把陈道情拉到一个小角落,昏暗,没有其他人注意到的时候,才从怀里拿出一个礼袋。
“这是我自己编的一条手绳,”
怕陈道情嫌弃不值钱,他还连忙补充道:
“但不是普通的那种,我,我是个孤儿,反正我记事的时候手上就有一条手绳了,都说应该是我父母留给我的,但这些年了也没找到他们……
反正我一直都把那条彩绳当成我的守护神,就像一个祝福一样。
所以我学着那个样式编了一个给你,编了挺久的才像样一点。”
这是陈道情第二次从别人那里收到祝福,他很喜欢。
“陈哥……我送你的东西,你会用的吧?”
他带着王之鹤躲避粉丝逃跑的时候,拉着他的那只手就已经戴上了。
而现在这条彩绳又被陈道情戴在了手上,空荡荡挂在白皙的手腕上,在停尸房前晃悠悠飘动。
陆契走近他,伸出手腕,比对自己那条变得有些暗红陈旧的红绳,和陈道情这根崭新如初的彩绳。
编织的手法一模一样,收尾打结的方法也一样,就连材质都看不出什么差别。
沉吟片刻,他艰难地开口:
“你真觉得这是他自己做的?我和他相处这么久,还不知道他会做这个。”
“无论这是他亲手做的,还是这就是他自己那条,我都会还给他,不是还给你。 ”
陈道情转身背过他,走进了停尸房,他不愿多描述王之鹤的样子,眼前只有他手上那道很深的划痕。
脱下代表“祝福”的彩绳,交给管理尸体的工作人员。
陈道情用法语和他们交流:
请在下葬的时候,给他有划痕的那只手戴上这个,这是他的守护神。
他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王之鹤的那头黑发上,思忖着20多个小时之前他是怎么过的。
王之鹤的尸体被发现在酒店的浴缸里。
门被发现不对劲赶来的酒店人员和陆契的手下撞开的时候,血已经流满了浴缸。
一把沾血的水果刀倒在瓷砖上。
尸检报告显示,死者自杀的时间是在录音在网上传开后的两到三小时。
他生前患有重度抑郁和重度焦虑,手上有多处自残痕迹。
通话记录中,他先是接到了多个陌生联系人打来的电话。
通话时间很长,没人知道对话内容是什么。
然后他给陈道情打了十二个电话,都没有接通。
最后一通电话打给了陆契。
结束后不久,他选择了自杀。
导致他自杀的原因是什么?
长久的精神压力,重度依赖他人,对独自生存的恐惧。
陈道情试图还原王之鹤当时的心理活动。
也许他给自己打了十二个电话却都没有被接通,按照他敏感的性格,应该会开始担心自己的安危。
于是他给陆契打了那通电话,想确认DNA报告的结果,却被告知了那个惊天霹雳一样的消息。
温热的手握着开始变得僵硬冰冷的手。
他不应该再等下去的,那个时候就该带着王之鹤回国,而不是让他独处。
门外响起喧嚣的吵闹声,是陆契和姗姗来迟的唐亦公关小组。
“……这种情况下,只能宣布是接受不了舆论压力自杀……
公司股价已经跌了30%,要把他的病历甩出来,还有那几个闹事的粉丝,
把锅都推给打电话的那些人,说她们刺激了他……
当然不能把陆总你扯进来,就说是他的地下男友,公司根本不知道……”
“……我可以接受,警方这边一个字都不会说,但他的经纪人必须顶罪……
还有,遗体得交给我处理……”
“那自然,我们会出公关稿,保证过不了多久这事就会过去……”
真恶心啊。
陈道情走出去,所有人都住了嘴看他。
唐亦的人看到他,眼里的紧张一下就散开了。
“我当是谁,是我们小陈啊,哈哈,今晚和我们聚个餐——”
“我要解约。”
他扔下四个字,越过脸色变得铁青的人群,却意外看到了唐念卿。
“唐哥……”
快步上前,唐念卿稳稳抓住陈道情的肩膀,上下打量他一遍。
他双眼发红,喉咙里的字眼滚了好几番,都没滚出来。
“我和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