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顾沉睁开了眼,他们没了车灯依旧看不清路,但最大的危险已经被甩在了后面。
记者脸都吓白了,久久没回过神,往车窗后一看,那些人还举着刀跟在后边跑。
“他,他们不会开车来追吧?”
“他们没时间了。”
仿佛是为了引证顾沉说的话,后方警笛响起,红蓝交替的灯光照亮了他们后面的路。
陈一嘴唇发白。
他们这辆车平稳地在接下来的道路上行驶,他透过那片甘蔗地遥望那个偏僻的电子厂,此刻灯火通明,依稀可见外面停满了警车。
“为什么不直接报警?你就不用这么九死一生了。”
他问。
后视镜里的顾沉朝他眨眨眼睛。
“因为这不是特例,而是四芜所有的工厂都是这样,雇佣童工,压榨工人,阴阳合同,甚至虐待特殊人群,曾经也有人试过报警,但结果都是不了了之,不仅因为他们会和□□勾结,还因为在警察到之前他们会让一切看起来是‘正常的,没有问题的’,警方一点证据都没有,还会被提示不要多管闲事,如果没有这么多证据,我们就没办法从根上追究工厂的责任。”
联想到从认识这个人以来他的一举一动,陈一得出个答案——
“你是卧底警察吗?“
顾沉没笑,一边的记者笑了。
掌着方向盘的人边换挡位,边调整座椅。
“让你失望了,但我不是警察,你就把我想成一个,有能力逼那些不想多管闲事的人开始管闲事的人吧。”
接下来的路途漫长,摇摇晃晃的车里记者睡着了,陈一还睁着眼睛给顾沉提示方向。
他们慢慢从没有路灯的乡间夜路驶入了灯火辉煌的城市。
路边行人成群结队,为了庆祝新年走上街头,仿佛他们刚才遇到的只是一场噩梦。
送走记者后,车停在一条小巷里。
顾沉把靠背倒下来,陈一才注意到他还光着上身。
“后箱有毯子,可以麻烦你拿给我吗?”
陈一没说话,开门,关门。
一席毛毯盖在了顾沉身上,他按开了车顶的小灯,昏黄灯光倾泻。
明亮不少的车里,那双金环绿眼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坐着的青年。
干了的衣服黏在身上,陈一的裤脚烂了。
顾沉眼中神色一变,从座椅上弹起来——
这个十七岁的孩子没有穿鞋,从小腿到脚掌血迹斑斑,遍布被石子划破的口子。
有些伤口足以一厘米深,里面还塞着泥土和草叶碎渣,沙砾和鲜血像爬山虎一样爬满他的脚。
他的鞋去哪儿了?
在副驾前面的柜子里翻出棉签、消毒酒精和碘伏,身形高大的男人直接跨到后座来。
他宽厚的掌覆上陈一试图后缩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