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车夫下来了,在窗外恭敬地道:“世子殿下,到了。”
“好。”陆瑾应着,尾音上扬,目光还是盯着温楚。
温楚舔了舔牙尖,摊着脸捏着拳头,咔嚓响了两声。
“……”陆瑾惯会自圆其说,笑道,“噢,没干坏事啊,那大概是我看错了吧……”
拳头挥过来之前,陆瑾先一步打开马车门撩起帘子迈了出去,然后像个门童一样尽忠职守地站在门边伸出一只手:“来宝贝,我扶你下来。”
温楚看了他一眼,把手放在了他的掌心,借力跳下马车,嫌弃道:“没事别老跟苏凌鬼混。”
“……”陆瑾不承认,“我哪有跟她鬼混,我分明日日跟你鬼混。”
温楚:“……”
陆瑾死死扣住他的手,他抽不脱,索性放弃任由牵着往屋里走。温楚很认真地道:“你们儒家文化教育这么兴盛,怎么就把你给落下了。”
“……你这就冤枉我了温先生。”陆瑾非常自信地拍拍胸脯,“在这京城你随便找人问,哪位不说我是正人君子?”
论嘴皮子永远说不过他。
……
世子府是有一处很大很空旷的地方的,上面长满了野草,小时候于墨总是喜欢跟碧秋碧晴偷偷在那烤野兔,还被陆瑾抓住过好多回,后果就是到嘴的野兔必须分一半给陆瑾。
现如今,那空地俨然变成了王慕安的训练场。
“力度不对,手抬高。”于峰面色严肃音色沉沉,拿着根树枝纠正王慕安的动作。王慕安确实有些底子,现在进步飞快,但怎么着都挨不住于峰的魔鬼训练的。
王慕安小脸上全是汗珠,眼神却是倔强,用力挥动着长剑练着一招一式。等到他实在快撑不住了,于峰才叫停让他坐过去歇会儿。
王慕安倒了两碗水,喝掉一碗之后端着另一碗送到于峰跟前,坐在一旁仰着脸问道:“你不是世子的侍卫吗?为何这几日都不见你出去?”
“……”什么徒弟,刚教了不过十日就盼着他走。
于峰接过水喝了几口,说:“不算侍卫。”
“那是什么关系?”王慕安似乎对这个问题产生了无穷无尽的好奇,必须打破砂锅问到底,“朋友?师徒?”
于峰:“今日话怎么那么多。”
王慕安眼尾扬了起来:“我原本话就不少啊,不过是那两日查到了阿姐的死因状态有些不对罢了。”
顿了片刻,他接着问:“到底什么关系啊?”
关系有点复杂。
于峰于墨是一对挛生双胞胎,他们的父亲名叫于鸿达,是陆智明小时候的伴读书童。后来两人一起长大,情意深重,陆智明从未把他当作下人看待,于鸿达成家之后也一直同陆智明有着联系。
于鸿达很聪明,说是伴读书童,学东西比陆智明还要快,做什么事又颇有一番独到见地,陆智明觉得人才被埋没有些可惜,便向皇帝力荐。
于鸿达做了官,因他头脑聪明、饱读诗书且心怀天下,很快就升了好几次,也有了自己的“于府”。等他终于被调到京城任职,在京城安好家后,于峰于墨便降生了。
陆智明虽不介意什么主仆之分,于鸿达却很看重这些。他出身低微,若不是碰上了陆智明他这辈子永远都不会有出头之地,两个孩子出生后他一直教导他们要对陆世子忠肝义胆,尽管于峰于墨那时根本听不懂。
但每回陆智明带着陆瑾过去串门,总是让两个孩子喊他叔叔,一直致力于打破于鸿达的尊卑观念。
陆瑾比于峰于墨大了六七岁,从他们俩能跑会跳的时候便开始带着两个小孩爬高上低摸鱼打鸟。于峰还好一些,于墨特别爱玩,回回陆瑾逃学必拉上他。
于家遭难之后,五岁的于峰于墨就被陆智明带到了侯府跟陆瑾一块养着。于峰心智更成熟些,那次灾难给他带来了很严重的心理阴影,死活要学武功,还逼着于墨学。
后来,几个孩子纷纷长大,于峰于墨随陆瑾搬到了世子府,无论出入何处都跟在他左右,两人也是接管了许多世子府的暗卫,看起来的确和侍卫没什么区别。
但于峰知道,区别还是很大的。陆瑾从来没把他们看作侍卫,在世子府他跟于墨的自由度也极高,吃穿用度一律都是按主人的规格来的。
于峰半晌没说话。
王慕安斗胆拿食指探了探他的鼻息,于峰才回神,满头问号。
“……”王慕安立刻往外挪了挪离他远了几分,解释道,“你……已经发了好久的呆了,我,我就看看你还有没有气息……”
于峰:“……”
他站了起来:“歇好了是吧,起来继续。”
“啊?”王慕安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语气有几分失落,“可是你还没告诉我你跟陆世子什么关系呢。”
一阵风吹过,惊起了树梢上的一群飞鸟,天色渐晚,一轮圆月高悬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