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横滨。
将时间倒回至半小时前,爆炸发生的前一刻,
费奥多尔拥住怀中之人,“你终将身体青白...”
黑暗的意识空间中,光芒一点一点消散,斑驳破碎爬上围墙,这座由精神构建的殿堂亦随着一切感知的坍缩,有所预感般开始湮灭,
恢弘穹顶落下来,地面一块一块消失,金碧辉煌的墙面层层剥落,雾气燃烧起来,闷燃如旧画般卷曲褪色...窗外照入的阳光越发炽烈,化作一个耀目的点,
那光晃来,雾岛栗月直直看向这死亡般刺目的白,他本以为自己的意识会消失,——在光中湮灭,在黑暗里沉眠,却是一幕幕画面闪过眼前,
冰冷的手术台前,身穿白大褂的男人俯下身来,“栗月,人生大多事,终难圆满,徒留悲哀。”
落雪如尸衣般寂静地覆盖下来,他的医生曾说爱没有意义,剖解他,如山壁般冷酷地推他向前...可就是这个对掌控苛求到极致的人,却也告诉他,追求与努力是有意义的,想要改变什么,得到什么,是只有行动才能办到的事。
“你所做的一切,令你悔恨的,庆幸的,不论如何,它们都带你到这儿了,”是无数无数种选择的组合,构成了至今我们已知的世界轨迹。
这个人曾注视他的苦难,却也朝他伸出手,“你会成为最好的,只有最好的,才不会被放弃...”
在漫长的生长期中,他曾陪他度过雨季,在半夜为他揉腿,也在他颤抖时,轻抚他的脊梁,哈...想起往事,雾岛栗月不由表情古怪了一瞬,就是因为这人干了太多的屑事,以至如今,即使他意识到自己的情感,想要正视也...总觉一旦承认就会变成什么斯德哥尔摩受害者,像个被PUA上瘾的变态...
难言出口,
他也想起太宰治,
那个细薄凉雨时,他曾经仰望的少年,他曾以为这人再不会回来...可对方现在也在这儿了,古古怪怪的,时不时就会从角落里冒出来,插科打诨地和他相处着,像个一起摸鱼了很久混得很熟的摸鱼搭子,像是...从未离开,
“栗月,我不会再逃走了,”
旷野吹息般的吻拂过他的额头,他的睫毛在空气中微微颤抖,胆小鬼...
——他想起一种生活在灌木丛中的鸣雀,有着漆黑警惕的眼睛和浑圆的身材,很多时候你知道它们离你很近,就在附近的树篱间,可一不小心见到它们探头探脑的灰白脸颊,一闪而过的蓬松羽毛,依旧会觉得可爱...
就像他明明决定要向前走,明明早已不再追逐...却依旧因对方叹落的只言片语心绪纷乱,心生动摇,这个敏锐到近乎破碎的人...过去这么久,仍是他的回响,
若还有的话...哈,他不知怎么忽然抿唇想要微笑,你看呐,这就是他,一个真真正正的普通人,
会迟疑也会犯蠢,会对各种情感.感到不解,会被自己的异能力影响,会困顿一隅,会后悔错过...会夹在两份感情之间摇摆不定,蠢得无可救药的惊世俗人。
他才不是神,
他清楚自己的内心,所有感性的、理性的、认知或思考、灵光一现、恐惧愚钝...人类应有的一切机能,都藏于此,就在这儿,不是虚假的,不是被设计的,活生生地存在着,他就生长在这世界之间,跌跌撞撞地向前走...
当他迈步,最后一块地板也消失了,
他从浩瀚的黑暗中一跃而下,闭上眼向下坠,风从他的手臂间穿过,就像水从水獭的皮毛上滑过...
黑暗本应寂静,就好似寂静的空间中本应充满黑暗,在这片广阔到看不见尽头的无垠空间中,他本应在永无止境的坠落中被蛀空作失去意识的空壳,一点一点流逝,可那本应消逝的最后一缕光,光的残烬,落了下来,
如星如雪般覆盖在他身上,穿过他的发丝,随他一起下落,好似被他吸引了,
他想起曾在鸭川旁听过的歌,
[寻找着圆,追寻着圆,为了知晓自己无法变成圆...]
[哪里都没有,或许哪里都有...总之世界就是四角四面的五角六角七面鸟...]
迷茫又寻找,不解又徘徊,就像他从来不能完全理解人类运行的规则,不了解宇宙广袤与生命磅礴,他曾长时间处于一种困驻的状态,仿佛陷入某种停滞,喉咙间忍耐着喘息与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