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横滨。
自昏沉中苏醒有时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像在登山,需要重新适应海拔,
这种感觉对森鸥外来说,并不完全陌生。
在跋涉的途中,记忆将以碎片的方式进行呈现,——聚合的人群、暴烈的尖啸...思维沿着闪回画面拼命追寻,而后不知不觉,所过一切都有了架构,
他想起爆炸掀起的火光炽如耀日,众生哀嚎,烫得卷边的金属碎片击中了他。
头痛欲裂...在一种笼着浓雾的嗡鸣中,他艰难地醒来。
失策了啊,他在心里想到。
当他看向四周时,意识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
房间里的灯光是昏昏的,墙壁是金属做的,浸透一种冷硬的意味,
倒映在墙上的光被拉作了边缘模糊的一长条,那儿,灰色的长发低垂,他的青年正神色温柔地坐在墙边,擦拭什么。
他辨认出那是一支枪,——像是他曾送予他的那一支,银白的零件散放在桌面上,因为不久前开火的缘故,散发着淡淡的火药味。
“我在哪儿?”
他坐起来,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与对方平静的回答,
“...我的秘密情报屋。”
雾岛栗月抬头看来,依靠头顶一盏小小的壁灯照亮周身的事物,碧色的眼睛在那儿是背光的,似乎笼着淡淡的忧郁,
森鸥外继续问:“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你中了名为[共喰]的异能力之毒,与福泽社长一起,需要在48小时内要么解决[共喰]异能力者,要么杀死对方,才能存活...所以我们和侦探社开战了。”
“你太心急了,我们不应在这上面消耗人手,”
“费奥多尔希望减少城市的武装战力,即使没有侦探社,也有[罪歌],有涩泽龙彦,他要我们忙无余力,才好伺机出手夺取书。况且你知道的,大侦探一向对自己的监护人看重得紧,比我更心急。”
“[收藏家]又回来了?”森鸥外捕捉到话语隐含的信息,
“嗯,我为他提供了用以收藏的异能力者情报。”
“那还真是糟糕...”经此一役,想必横滨的异能力者将所剩无几,
男人没有多说什么,做出一副苦恼的摸样,夸张地拍了拍头。
雾岛栗月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就知足吧你——,”
那些拆卸下来的零件已经一一被擦拭过了,仔细地上了枪油,他一边组装它们,一边心不在焉地嘀咕:“福泽社长现在指不定正被谁扛着在雾里逃命呢。”
“听上去真凄惨...”
“是啊,真麻烦是不是?你看,不如由我来干掉你,只要...”
透过组装好的狙击镜,他瞄准病床上的人,并模拟发出了开枪的声音,“[嘭——]的一下,哈,问题解决了。”
森鸥外有气无力地叹息:“干嘛,终于跟太宰那小子狼狈为奸,要来造反了?”声音却没什么紧张感。
“嘁,没意思,”
雾岛栗月撇撇嘴,将枪放在桌子上,随手拨弄了一下,走过来,
“现在感觉怎么样?”他伸手探试男人额头的温度。
“没有力气捏,”
“[共喰]造成的发热会让你持续虚弱,但药物无法消灭异能病毒,要不...来点对乙酰氨基酚?”
近在咫尺的碧色眼眸如浸水的湿地般柔软,倒映微暗的光,森鸥外一时忘记了回答,
“怎么了?”
雾岛栗月疑惑地看向对方,而男人的神情...
像是在他脸上找到了一些令人着迷的微小事物,也许是掉落的睫毛,也许是痣,那样的眼神,毫无自觉,未免也太...也许他不应冒险,48小时的时间太过短暂,不知何时就会濒临死线,
他抿了抿唇,心中不觉有些烦躁。
*
森鸥外不明白对方为何闷闷不乐,在他的注视下,青年莫名瞪了他一眼,而后踢掉鞋子,爬上.床,跨坐到了他膝盖上。
啊...这,他还是伤员啊,
或许是他的神情泄露了什么,青年戏谑地弯起唇角,朝他眨了一下眼,
而后翻身摔进了床的内侧。
嗯,扳回一局,
雾岛栗月将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摆出一个严格的安详姿势,心满意足了,
“......”
森鸥外无奈地伸手抚摸青年的长发,手法大概是在撸猫,或者撸狗?尝试给予一种安慰,
雾岛栗月说:“尽管我的思维运转如常,但我的身体仍告诉我,必须重新适应,”
他仰望着天花板,意识到自身情绪的反常,——太过活跃,所有的细节都变得清晰,如刮骨剖肉般映入眼帘,难以回避,——他尝试阐述其中的某种因由:
“解决一件事,也许是件重要的事,令我感觉正在靠近...移向某种生命终至的终结,”
好似鲑鱼洄游,从广阔深海重回溪流,闻着血味儿,忍耐砂石,忍受沉重而痛苦的淡水...仅仅只为回归宿命的起点。——他已预感到费奥多尔与过去,二者其一正在将他带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