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的内部骤然被入侵,舌头无措地卷了一下,少年垂着眼睛看回去。
男人的神色却很认真,就像一个真正的牙医那样,
——唔,说起来,这个前地下黑医不会还兼修过牙科吧,
没有任何缱绻旖旎之意,只有想多了的某人在这儿郁闷吐槽。
“这颗吗?”医生又问到。
感觉对方手指轻轻晃了晃,雾岛栗月点点头:“嗯。”
“是正常的换牙,虽然有些迟了,不过,前几颗的位置摸起来都很正,没有发炎,也不是智齿,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一边摘下手套,森鸥外一边总结说。
说完,像是发现对方的神色微妙,他忽然伸手掐了一下少年的脸,“别想歪啊。”他好笑到。
“才没有——”雾岛栗月嘟囔着,喝了一口牛奶,将残存的古怪塑胶味压下去。
*
是什么时候开始取下手套的呢?雾岛栗月想不明白。
他一直都知道,森鸥外有一双很干净的手。
那是一双医生的手,指甲修剪得圆润,指腹有薄薄的茧,指骨修长分明,腕骨的突起很明显,透过苍白皮肤,能够看见手背上淡青的筋脉血管。
这样一双手,用灵巧来形容也不为过,握着最锋利的手术刀,不论是杀人,还是救人,都很稳。
并且,意外地适合检修机器,——并非是那种沾满机油、通了电的大家伙,而是一种更柔软的...因为森鸥外讨厌油污,并大概率也讨厌机油味儿。
轻微的洁癖,那个男人在洗手时总是很认真,——挤一泵洗手液,指尖、指缝、掌心都会仔细地搓洗,然后会将手弓起来,冲洗手背与腕部。
甚至很多时候,雾岛栗月发现,只要靠得足够近时,就能在对方身上闻到淡淡的消毒水味。
但,是什么时候,对方开始取下手套的呢。
他记不清了。
就像一台机器不会在意自己的检修日期,机器更不会去质疑,进行的检修工作是否符合了安全规范,
——它只是机器而已...同理,于雾岛栗月而言,体检亦然。
*
有时候,森鸥外偶尔会感到奇怪,或者,于他而言,这种心情更像是一种新奇。
他很清楚雾岛栗月的一切外在言语表象都只是伪装,如机器为维持运转而生之人格假面,但,就像程序骤然停止,每当机体进入休眠,于待机中显露原貌,
其朦胧而细微,让人无法忽视的违和感,依旧令他感到在意。
空气净化机在医务室内平稳运行着,忠实执行保持干燥并杀灭细菌的指令,——这还是东京分公司发来的试用品,试用品正发出一种细小轻微的恒定电流音。
而他的另一台机器,——更昂贵的那一台,此刻却显得很安静,
——明明平时总是一幅乖巧温顺或没心没肺的模样,却唯独在这种时候变得沉默,连喘气都轻不可闻。
沐浴在灯光下,那片光滑的背脊上还留着淡淡的红痕,——即使恢复力惊人,曾经残酷的刑罚却依旧留下了痕迹,而那些他亲手留下的则更明显些。
刻录于,脊柱笔直、骨珠温润,每一块骨骼都严谨对称着、每一片肌群都柔软坚韧...的骨肉凉肤之上,写隐暴戾之美,
不过森鸥外同样很清楚,在这薄薄的一层肌肉下,蕴藏着怎样可怕的速度与爆发力。
这是他亲自打磨的尖刀,就像他的手术刀一样,纤细而致命;
就像,——即便是在此时,对方将头埋在他肩窝里,温驯如栖,却仍听得清楚,——连呼吸都没有乱一下,
他甚至能想象少年的表情,——微微皱着眉,眼中一片清明,平静亦冷然。
哈,不过,
与这副冰冷的、如外科仪器般精密的躯壳正好相反。
覆于其上的灰发却日益张扬了,
——仿佛郊区无人问津的荒草沼地,又像小鸡清晨初醒头顶的一撮乱毛,那些平日看似柔顺的长发,一旦不去打理,就立刻会变成这样乱蓬蓬的状态。
每一根都桀骜不驯四处乱翘着,仿佛天生便与内敛背道而驰,于冰冷的机械上昭示蓬勃生命力。
每当这时,他便会生出一种奇妙的错觉,——他碰触对方,像抚摸树的躯干,而树在朝日温暖的春光中,伸展枝条,沐浴微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