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横滨。
就像“啪嗒”一声,一粒石子落入浓绿的池塘,溅起小小水花然后不见踪影,倏尔回头,却发现时光早已悄然溜走。
迈过又一个大雪纷飞的寒冬,雾岛栗月忽然发现,他的尽头牙松动了。
这一年,他十七岁了。
十七岁的这一年,哈,也许[十七]也可以是一种形容。
——茵茵绿草的鹅黄土地上,火车呼啸着驶向远方、爬满藤蔓的栅栏围墙下,高校学子遥望山岚与碧空...只要提起,脑海中便不自觉有画面浮现。
成熟或青涩,活力又混乱,晦暗阴郁也好、忐忑期待也罢...所有生命都于此登上站台,等一阵风来,便褪.下雏羽茧壳,去向铁轨铺就的远方、去往无限可能的未来。
十七岁的这一年,他于高楼中望向窗外,巨幅落地窗一如既往明亮而洁净,淡蓝天空映照碧海,一望无际的苍穹下,长桥如丝跨过大海,笼着浅白天光的城市安静伫立。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样的景色,他竟已看了四年。
道路更迭、码头变换、新修的高架桥一座高过一座、新建的高楼拔地而起,却再无比这儿更高的...城市于春光中映入眼帘,草木房舍、车水马龙、像是变了许多,又似乎没有。
骸塞依旧高耸在镭钵街边缘,摇摇欲坠了这么多年,却依旧在那儿,
流民、孤儿、与混乱依旧肆虐在外滩巨大的凹陷里,贫民住在怪兽大张的嘴中,他们落进去,像是落入城市的阴影。
黑手党的统一让城市更好了吗?或许好了,或许没有,谁知道呢。
而他在这儿。
生存、生活,长大、成年...向前走,他站在这儿,这便是他的真实。
长风吹拂,仿若乘风可去海角天涯,白鸟低飞,洁白的羽翼在风中肆意伸展。
未来就在前方,但...定下的轨迹自脚下延伸出去,清晰得仿佛再无岔道,——枪声与鲜血、子弹尖啸、阴谋与欺骗、伪善的笑与不知何日将至的死亡...对于前方的景色,他早有所料。
不是离开学院的忐忑,也非步入社会的欣喜,说不上喜欢,却也,并不失落。
只是,就像这颗牙,——他舔舐自己的牙床,用舌尖去抵弄它,感到了轻微的酸与痒。
就像一些...
就像飞虫掠过视野的余光,一些他本以为早已忘却的东西,一些过去的念头,时不时顺着那缺口冒出头来,刺痒一下,昭示存在感,然后告诉他:
——它存在于那儿。
*
初阳逐渐攀升,光照进来,照得室内一片通透。
于光与影中,有人无声走了过来,
不必回头也轻松能猜到是谁。——这是港.黑顶层的首领办公室,能够出现在这里、从内间走出来的,自然只有森鸥外。
何况,对方的足音,于他来说,已经很熟悉了。
“在看什么?”迈步走近,顺着他的视线,男人从他身侧望出去,一边说,一边极其自然地递了杯牛奶过来。
雾岛栗月下意识接住杯子,却在下一秒就苦了脸:“不想喝,”
“怎么了?”挑了挑眉,森鸥外显得有些疑惑。
“牙疼。”少年言简意赅。
噗嗤一声,男人笑了出来,“哎呀,差点都忘记了,月酱是还没换完牙的小孩子嘛。”
不满地看回去,雾岛栗月闷闷道:“幸灾乐祸的家伙。”
然而,带着某种宽和的包容,森鸥外眼中的笑意拉得很长。
清晨天光正好照进来,在一瞬将那双血色眼眸染得透亮,小小的光斑,落在暗色的虹膜上,有如一粒晶莹温润的赤色花瓣。
碎冰摇曳的葡萄酒,馥郁芬芳弥散开来,
“我看看,”医生带上了乳胶手套。
居然在办公室也放了医用手套,到底是医生还是首领啊。
一边狐疑地想,雾岛栗月试探着张开了嘴:“啊——”
医生低下头来,抬着他的下巴看了看,“哪颗牙?”
“唔,”雾岛栗月用手指了指,含糊不清:“最里面那一颗。”
维持着动作,森鸥外将手指探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