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了解自己并非是一个敏锐的人,他同样深知好友的能力与智慧,他信任太宰治,是以,相信对方的判断。
“但,毕竟已经说了那样的话,所以也没法收回了吧。”
这样说着,神色坦然,他半转过身,微微弯腰,复而将手放在了雾岛栗月头顶:“抱歉,误会了你的身份。”
在太宰治[就知道会变成这样]的目光中,红发青年声音沉稳:“但提供帮助的承诺是有效的。”
“虽然我可能帮不上什么,不过,成年人的职责就是要让孩子能够顺利成长...所以,不必在意,”
不必在意,会给他人凭添麻烦。
不必在意,困难与压力都可以被分担。
温和的目光里,包含着未尽的话语。
雾岛栗月有些怔住。
像被阳光照到,光合作用也仿若能够汲取能量,
略高于常人的温度,自青年宽大干燥的掌心传来。
对方周身的气息,很舒适,
像太阳晒过棉被的味道,是让人犯困的安心。
褐色眼眸注视着他,充满包容与真诚。
他有点不知所措了。
他不明白,这个人..到底想要什么。
难以判断,应该作出怎样的回应。
他移开了眼。
然后,看见了一旁的太宰治。
黑发白肤的少年正用一种冰冷的、不含任何情感的神情注视着他,暗含警告。
于是他敛眸,默默后退了一步,弯腰行礼:“我知道了,织田作先生,感谢您的善意。”
灰发少年神色如常,以不动声色的疏离,表示婉拒。
但织田作之助却仿若未觉,反而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不是织田作,”
他用拳抵住嘴角,轻咳一声:
“我的姓氏是织田...雾岛君,叫我织田就可以。”
“欸?”雾岛栗月下意识地睁大了眼,墨绿眼眸倏尔变得圆润。
很可爱,像什么天真无知的小动物。
但....
“啧,”舌尖抵住牙堂,太宰治发出了很轻的嘲声,懒洋洋开口:“去洗洗脸吧,栗月君——”
尾音被拉得老长,显示声音主人的不愉:“想要装傻的话,至少先把脸上的血擦掉吧。”
撇了撇嘴,他看着雾岛栗月。
此时,灰发少年脸上糊着不知在哪里蹭的血和灰,几缕碎发自颊边滑落,散乱垂在眼前。
瞪大的一双眼睛,眼尾泛红,眼眶湿润,总之...一副惨遭蹂.躏的狼狈模样。
太宰治:这倒霉催的小鬼,也不怪织田作会心软。
*
短暂的插曲过后,真正被等待的人姗姗来迟。
——这家化妆品公司的社长,一个中年发福的圆润男性,在看到现场惨状后,踉跄着从轿车中跌出。
他几次张开嘴,似乎想要大喊,或是大声说些什么。
最终,在黑手党的环伺下,只是嗫嚅着发出了像毛毛雨般细弱的声音:“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他来说,此刻的现状大概真的足够残酷。
昂贵的进口机器被损毁,员工们死伤众多,产品机密配方被窃失踪,以及之后,数额巨大的死亡赔偿金,各方势力的趁火打劫...这家公司迎来了末日。
而这位倒霉的社长,半生拼搏的事业一夕毁灭殆尽,可能还会背上巨额债务,面临各方势力的施压。
在旁人看来,大概再没有比这更悲惨的存在了。
但,面对这个蜷曲跪地的卑微男人,太宰治却笑了一下,漫不经心地反问:“你不知道吗?”
中年男人露出了疑惑又诧异的神情:“什么?”
“岛田先生,要知道,同样是装傻,由你来做就太让人倒胃口了。”黑发少年俯视男人,清隽面容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却是让人发寒的冰冷:“所以,快说吧。”
“在我失去耐心以前,说出我想要的情报,[STRAIN]的也好,你投靠的幕后之人也罢,所有,你知道的一切,否则...”
太宰治没有说下去,不需要更多语言了,瘫坐地上的岛田已经领会了未尽的话。
男人涨红了脸,满脸惶恐,即使已经年过四十,依旧一副看上去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用力过猛了。
雾岛栗月在不远处,安静看着,想到。
也许是为了最大可能地将自己无害化,这个男人表现出来的恐惧与懦弱太过了。
如果他毫不知情,对于参与甚至变向导致了现状的港.黑就完全没有一丝愤怒吗?
与此同时,悲痛太少了,对自己失去的事业、对死去的员工,只在最初下车时表现出了惊讶与悲痛,之后便只有恐惧了。
卖力表演并非真实的情感,是在掩饰什么吗?
为了撇清自己与事件的关联?
冷眼俯视男人的丑态,太宰治似乎感到了厌烦:“直说吧,事件的犯人,造成如今现状的罪魁祸首,就是你,岛田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