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渊没有做声,谢昔接着道:“至于收你为徒,自然是因为缘分,当时在茶楼里看你一个人呆头呆脑,忽然就想收个徒弟,我这一生太孤独了,能有个人陪也挺好。”
景渊看到谢昔的目光很深远,像是透过自己陷入了回忆中,其中的悲痛丝毫不加掩饰,瞬间席卷上他。
可还没等景渊细细体会这种感觉的由来,只一眨眼的时间便被谢昔尽数收回。
谢昔又恢复了那吊儿郎当的神情:“你还欠我二十两银子呢,我收个徒,不赚还反倒搭了呢。”
……
景渊彻底愣住了,不,应该说是无话可说,刚刚还在为自己的身份担心不已,现在他只想堵上谢昔那张嘴。
谢昔也感到气氛不对,轻咳两声,道:“为师还渴着,再倒杯水。”
景渊将水倒在杯子里,皱眉看着他,神情严肃:“我是认真的,谢昔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谢昔无奈,便也不装了,伸手接过杯子,小口啜饮:“我没有骗你,你是人,只不过身体中少了一样东西才会与普通人不一样罢了,但是这对你现在的生活来说根本无关紧要,不必太过担忧。”
“少了什么?”景渊目光在自己身上转了一圈,要鼻子有眼的,什么都不缺。
“噗嗤,当然不是身体上的残缺,”谢昔笑了会,把杯子握在手里,感受那灼热的温度将自己的手变得同样滚烫,“是少了一半神魂。”
“你天生与常人有异,可食毒草不死,但却因少了神魂不能修炼法术,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当今天下灵气衰竭,修仙者难以有所进益,很快所有人都会失去法力,成为普通人,那一天并不遥远,这样来看心里是不是好受点。”
景渊思考良久,轻声问道:“你和陈囿凡有什么瓜葛?这些与我有关吗?”
谢昔听完,沉默了很长时间,他也不催,安静地等待。
“我……和陈囿凡之间的确有着血海深仇,”谢昔犹豫道,“但那与你无关,他伤害了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本该在两百多年前就将他杀死,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苟活至今。”谢昔此时目光阴沉,即使过去了这么久,经过百年时光的消磨,也不曾将仇恨消减半分。
他恨只恨当时没有将他挫骨扬灰,给他钻了空子。
景渊疑惑问道:“非常重要的人?”
谢昔眼底闪过一丝柔情:“嗯,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
听到这,景渊心里忽然不好受起来,就好像自己心仪了很久的一样东西,满心欢喜地默默守护,不料忽然在某一天被人捷足先登了,自己却只能看着东西离自己远去。
他将这种隐秘的嫉妒藏在心里,平静道:“好,我知道了。”
谢昔安静看了一会他,忽然伸出一根手指勾了勾,景渊不明所以,听话地向那边走了几步,刚挨到床边就一阵天旋地转,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被拉到床的另一边了。
他瞪大了眼睛:“你……”
谢昔立马把他手拽过来,紧紧握住,委屈道:“这被子不暖和,冷得很,你摸摸。”
果不其然,入手一片冰冷,景渊默默将他两只手包在掌心,温度慢慢传递过去。
他慢慢摸索两只手,手指上皮肤细腻柔软,但若是仔细分辨,就能发现上面有轻微的凸起四处蔓延,难以想象这块皮肉曾经遭遇过什么。
“还冷吗?要不我去……”
一根手指抵在唇上,阻挡了接下来的话。
“嘘。为师累了,要先睡一会,你留在这,不许走。”说完就合上了双眼,不一会呼吸变得平静悠长。
景渊看着他入睡,用眼神描摹他的轮廓,从眉眼,到鼻子,再到嘴唇,每一处细节都不放过。
谢昔睡着了,微张着嘴,隐隐能看到洁白的牙齿和其中的嫩肉,不知怎的,景渊忽然觉得有些燥热,下意识凑过去,贴上那张肖想许久的柔软,呼吸陡然急促起来,他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紧张了一瞬,又冷静下来,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就在这时,谢昔忽然动了一下,景渊一惊,做贼心虚般躺下来,闭上眼,虚虚瞄着他,见人还在熟睡,暗中松了一口气。
这口气还没松到底,面前人一个翻身就滚到自己怀里来,景渊试探地伸手搂住他,全身松懈下来,陷入深眠。
发现景渊不动了,本该熟睡的谢昔悠悠睁开眼,在景渊怀里蹭了蹭,两人挨得更近了些,才满意地闭上眼。
……
当今大幽朝主要分为三个部分——南无崖,翎玉泉、丘织墟。
自从两百年多前发生了那场混乱,由此各家开始迅速划分势力,自此有了大幽皇室,其下主要分成的这三个部分,分别由陈家、柳家、左家掌管。
近日来,陈家的下人张得全发现了一件怪事。
他总觉得东边的屋子这几天更加阴森了,往常是一片寂静连鸟都不下蛋,现在则活像是里面有个冤死鬼,跟个凶宅似的。
张得全心里发毛,手中举着煤油灯,一步三颤靠近那间屋子,没办法啊,今天好死不死轮到他来守夜。
陈家有个规定,每月十五后的半个月里,一定要有人守在这,期间不管里面发出什么诡异声响都不能做声,只当自己是空气就好,运气好点一夜无事,运气若是差点……
这守夜可是个好差事,站一晚就能得十两银子,这可是他半年的工钱,之前他总以为这是个什么阴谋,但看到不少人安然无恙地拿了钱,也起了这个心思,早早报了名。
本想着轻松赚下钱,可今天早上发生的事让他第一次打了退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