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衡从袖中掏出一块令牌递给她,“拿着,这是我的家眷令牌,以后来衙门可直接从仪门进来,能省不少麻烦,至于那胡御史,我建议你离他远点,他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
柳清心中一暖,面上却不动声色,“沈大人这是何意?莫非是怕了我,故意讨好吗?”
沈之衡轻笑一声,反问道:“你说呢?”
他眸光灼灼,映着月色,竟有几分温柔缱绻。
恰在此时,院外传来一阵喧嚣,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沈大人!你在里面吗?下官有要事禀报!”
柳清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捕快服饰,身材魁梧的男子站在院门口。那人浓眉大眼,皮肤黝黑,正是县衙的捕头杨观。
杨观是柳清父亲生前的旧部,也是为数不多知道柳清真实身份的人。
自从柳父去世后,柳清便鲜少与衙门的人来往,杨观曾多次登门拜访,都被她拒之门外。
沈之衡听到动静,眼中掠过一丝不悦,却也只能出去回应。
杨观抱拳行礼,目光越过沈之衡,落在柳清身上,惊喜道:“柳姑娘,竟是你!好久不见,你……”
他本想说“你过得好吗”,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毕竟柳清父亲的案子至今未破,她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日子想必不好过。
“杨捕头,好久不见。”柳清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杨观许久未见柳清,此时再见,心中自然是激动万分,拉着柳清问长问短,全然忘了此行目的。
沈之衡站在一旁,看着两人相谈甚欢,脸色却渐渐阴沉下来,心中莫名升起一股烦躁。
他用力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隔开两人,摆出县太爷的架子沉声道:“杨捕头,你不是说有要事禀报吗?”
杨观被沈之衡问得一愣,这才想起自己还有正事要说,忙拱手道:“回大人,城外码头发现一具尸体,看穿着打扮像是商会的人,属下已命人封锁现场,还请大人示下。”
沈之衡眉头一皱,这案子一件接着一件,还真没个消停的时候。
他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知道了,本官这就去看看。杨捕头且先去歇息罢,天色已晚,切莫累坏了身子。”
杨观虽然不解风情,但也瞧出了沈之衡对柳清的不同寻常,他识趣地闭上嘴,又向两人分别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沈之衡目送杨观离开,待他走远后,才转头看向柳清,却见她已经走到院门口,也准备离开。
他心中一急,顾不得许多,几步上前拉住柳清的手腕,将她拽了回来。
“这是急着去哪?怎么,和杨捕头聊得投机,迫不及待要叙旧去了?”
沈之衡语气酸溜溜的,活像吃了一坛子醋。
沈之衡的举动太过突然,柳清心头一颤,待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的手腕还被他牢牢握着。
顾忌沈之衡胳膊上有伤,柳清没敢大力挣扎,不满道:“沈大人这是做什么?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沈之衡猛然惊醒,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掩饰着方才的失态,但望向柳清的眼神却多了几分探究,“我只是想问问,你与那杨捕头究竟是何关系?他为何对你……”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如此特别?”
柳清揉了揉被捏红的手腕,“沈大人想多了,杨捕头是家父生前的旧部,对我多有照顾罢了,沈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只是旧部?”沈之衡眉梢一挑,显然不信,“柳姑娘可别忘了,如今你我可是有婚约在身的人。”
沈之衡这副仿佛抓到妻子红杏出墙的语气,逗得柳清差点笑出声来。她眼波流转,似笑非笑地反问:“怎么,沈大人这是打翻了醋坛子了?”
沈之衡被她一语道破心思,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却还是嘴硬:“胡说八道!我为何要吃醋?我只是……”
他顿了顿,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沈之衡吃瘪,柳清心中暗爽,但她也知道适可而止,便收敛了笑意,语气认真道:“沈大人放心,我柳清说过的话,一定会算数,等查清家父的案子,我便嫁给你,决不食言。”
明月高悬,清辉洒落,沈之衡凝望着柳清离去的方向,心中思绪翻涌。
他下意识想抬手揉揉眉心,却牵动了胳膊上的伤,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柳清的话,在他耳边一遍遍回响,明明是她亲口许下的承诺,他却高兴不起来。
她答应嫁给他,不过是为了查案罢了。
一想到此,心中就如同吞了黄连一般,苦涩难言。
夜深人静,沈之衡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脑海中反复回放白日柳清在林中奋力救他的场景。
明明是个娇俏姑娘,却像头蛮牛一样,竟能将他打横抱起。
想起柳清额上因紧张而渗出的汗珠,想起她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手臂,沈之衡的心跳便不受控制地加速。
他翻来覆去,辗转难眠,索性起身,走到书桌前,借着月光研磨写字,试图平复心中异样的情绪。
然而,笔尖落下,写下的却不是平日里那些引经据典的诗词文章,而是一个“清”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