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半夜的,还要去打高尔夫吗?难道这世界上的钱和病都成正比,有钱人好像脑子都有点问题。
林颦向周汝越招了招手:“快来。”
周汝越走近,才发现林颦肩上扛着的不是高尔夫球杆,而是……一把锄头。
“您这是?”周汝越不由问,扛锄头比抗球杆更让他疑惑。
林颦把碎发别到耳后,忧愁地看向泠泠的月亮,她的声音不疾不徐,还有一些自伤自怜的腔调:“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
周汝越:“……”
他就说这些有钱人都有病。
葬葬葬,爱葬谁葬谁,哪怕是葬爱家族他都不管,林颦要是狂性大发把厉廷爵给活埋了就更好了,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周汝越拔腿就走。
“周秘书,周秘书,”林颦一叠声叫他,“周汝越!”
周汝越又回来,看到林颦脚下有一个一尺见方的土坑。
“你说,就把那渣男埋在这儿怎么样?”林颦重新挥动锄头,一时间尘土与草屑四溅。
周汝越阻止:“林小姐,您还是找人来修草皮要紧。”
林颦放下锄头:“为什么?周秘书,你想一想,清晨的阳光照到你的床头,你迷蒙地睁开眼睛,看到你的仇人就埋在你们家院子里,这个场景每天早上都会上演一遍,高不高兴?”
周汝越不说话,反正他是不会觉得高兴,谁家好人把死人埋自己的院子里,他只会晚上吓得睡不着觉。
“厉廷爵下葬的时候,我一定多买两挂爆竹,放他个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厉总好好的,只是摔了一下。”周汝越说。
林颦叹气:“那太可惜了。”
她双手合十虔诚祈祷:“愿疾病战胜他。”
“林小姐,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
林颦说:“但问无妨。”
“令尊令堂,为何给你选‘颦’这个字?”
“哦,”林颦直起腰,“我妈是林黛玉的忠实粉丝,生出一个林黛玉式的才女是她的毕生理想。”
就外形来说,林颦还真有几分林黛玉的气质,可惜林黛玉的躯壳里装了一个林冲的心。
林颦问:“我是不是没有跟你说过我在国外学什么?”
周汝越摇头。
“我在巴黎学油画。”林颦说。
“那鬼地方。”林颦十分不淑女地“啧啧”两声。
周汝越:“大晚上的不要说鬼。”
“你怎么这么迷信?”林颦捡起锄头,“谁敢作祟我夯死他。”
周汝越一笑,他看出来林颦已经把他当自己人了,这人现在完全不打算掩饰自己的本性。
为什么呢?
他还没思考出来,林颦就告诉了他答案:“为了报答你把厉廷爵弄进了局子里,我决定送你一个礼物。”
周汝越刚想反驳不是自己把厉廷爵弄进了派出所,忽然在林颦的眼神中看到警惕。
他顺着林颦的目光转过头,一个人的影子出现在不远处。
他就说晚上不能说鬼吧!
林颦举起锄头准备夯人,不是,夯鬼。
人影从暗处走出来,露出一张清俊的脸。
刑玉期一身运动装,应该是正在跑步。
按理说,厉廷爵进局子刑玉期也有份儿。
“刑医生。”
周汝越听到身后东西落地的声音,转头看见林颦手上的锄头已经不知去了哪儿,她本人优雅地抬手打了个招呼:“玉期,晚上好。”
她是不是忘了自己当着刑玉期的面一脚把厉廷爵踹晕的事?还在这伪装个什么劲儿?周汝越狐疑。
刑玉期朝周汝越走来:“你们在干什么?”
“我说要送周秘书一幅画,”林颦说,“你要一起看看吗?”
刑玉期不是这种爱凑热闹人,周汝越本以为他会拒绝,他却点头说了声“好”。
“那一起看看。”林颦抬手,示意二人往别墅内走。
林颦家的装潢和厉家的风格类似,但多了一点书香气。
一个画架立在落地窗前,林颦拽下画布:“这是我在冰岛采风的时候画的,周秘书觉得怎么样?”
“……这是画的什么?”周汝越问。
恕他直言,他只能在画布上看出一个长得奇丑无比的大青椒。
“极光啊。”林颦说。
不喜多言的刑玉期也多问了一句:“你老师怎么说?”
林颦表情苦恼:“教授说出去不要说我是他的学生。”
周汝越点头,这就对了,他终于知道林颦怎么能上了这么多年学还没毕业了。
他就没见过这么抽象的极光。
“很有创意!”周汝越由衷夸赞,引得刑玉期多看了他两眼。
“真的送给我吗?”周汝越问。
如果这幅画本来画的就是一个丑青椒,那确实没什么意思,但如果是一个丑得像青椒的极光,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是整活,这是对高雅艺术的颠覆性解构,这是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的空前结合。
周汝越只能借用某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的语录: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天才!
“送你了!”林颦难得碰到欣赏自己艺术的人,周汝越现在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经升华了。
她就是俞伯牙!他就是钟子期!高山流水觅知音!
想这些年她在国外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无人赏识,没想到祖国母亲的怀抱里却孕育出这等识人之才等她蓦然回首。
林颦激动地同周汝越握手:“周子期,不是,周秘书,我在巴黎还有一些画,到时候寄过来请你品鉴!”
“冷静。”刑玉期扯开林颦的手。
幡然醒悟月是故乡明的林颦看向屋外的天空:“你看,中国的月亮都比外国的圆三分,祖国的空气都更香甜。”
周汝越:“……”
没事少看那《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