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蒙蒙,桥下孤舟缓缓,玉溪撑着伞站在桥头,雨点滴落在伞上敲得劈里啪啦响,青年目视前方片刻后侧头同船夫低语,“劳烦在下一个渡口停。”
船夫应下,玉溪收伞进船,泠烟坐在船内正用帕子擦着淋湿的长发。
清早出门时明明天气晴朗,万里和风,谁知不过才几个时辰就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那个男子许是心知打不过,又正好遇上下雨,找了个借口就溜了,真是便宜他了。
“好巧,玉溪。”泠烟拧干帕子上的水抖了抖,不冷不热地打了招呼。
刚才在桥上正打算收拾东西回客栈,结果就被他拎到了船上,也不知设了什么禁术,她竟然出不去!
玉溪拿起旁边的食盒搁在桌上,从里面拿出准备好的糕点和茶水,一一摆放上桌,“饿了吧?吃点东西吧。”
泠烟冷着脸瞥了眼桌上的东西,无一例外都是自己喜欢吃的,狐疑地看了眼他,问道:“你是谁?”
“玉家庶长子,玉溪。”青年将泡好的茶倒了一杯给她。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泠烟起身要走,可船上的禁术还没解除,空中灵光波澜闪烁,只能又坐了回去。
玉溪看着她,不紧不慢地说:“离下一个渡口还有很长一段路,泠姑娘不妨先听我讲个故事?”
芙黎还在客栈等她,哪有时间听他讲故事?而且裴暮云已经到了临安,裴寂竹要找星轮不一定非要她,但她找炎陨必须要有裴寂竹,保不齐这个病秧子会趁机跑了!
“没空听,我劝你最好放我回去,不然等我出了这里你就死定了。”她唤出凌霜指着他,长剑泛着细密的寒意。
玉溪闻言低低笑了起来,丝毫不见害怕,拿着玉笛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手心,语气似是商量,“不如先听听,万一感兴趣呢?泠姑娘放心,你所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泠烟一怔,抬眼看着他,眼眸中尽是探究。
玉溪从容淡定,任由她看,见她脸上的疑虑渐消才不紧不慢地道:“我保证,回去之后裴二公子和芙黎姑娘定在驿馆。”
泠烟觉得自己不听的话他是不会罢休的,搞不好要在船上坐一整天,索性顺着他,“说吧,我听着。”
玉溪:“泠姑娘听说过酆都城吗?”
“没有。”
面对她的敷衍青年毫不恼怒,反而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慢慢说了起来,“酆都城是传说中的鬼城,里面有一座宫殿,那是煞鬼王的住处,一年人间冬天,煞鬼王心血来潮想去凡间看看,于是当夜就收拾好行李出发了,只是没想到刚出酆都城就遇见了一个人。”
……
今年不知为何,人间风雪格外大,都飘到了酆都城,曜檀已经几百年没有见过雪了,站在窗前伸出手,白花花的雪落在手心瞬间融化,恍惚间竟然想出去看看,晚上殿中伺候的人就没见到他的影子,只留下一支传声玉简:去去就回,不必寻。
出了酆都城他就化身成了一个如春风般和煦的男子,蓝色轻纱长衫着身,全身上下没有一个饰品,轻简无比。
从黑血林出来就见到了久违的阳光,他有些不太适应地抬手挡在眼前,却毫无防备地被打倒在地,手心划开了一道血痕。
草丛里窜出一只老虎妖,气势汹汹地对着他长啸一声,似乎整个森林都在跟着颤抖。
曜檀甩甩手,乌黑的眸子里泛起冷意,语气更是阴森,“简直找死。”
老虎妖不知他的来历便不怕他,朝着他直直冲了过来,曜檀拍地而起,一柄剑自地里而出,悬在半空,强烈的剑气挡着老虎妖的进攻,周围黑云密布,仿佛下一刻就会有急雨落下,老虎妖被这股剑气击中心脏,霎时倒在地上吐血不止。
曜檀提剑站在他面前,冷哼道:“不过区区百年修为,也敢跟我叫嚣,真是可笑!”
他不屑与跟这种低等妖兽纠缠,收了剑转身就走,刚转身就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意逼近,只是转身的瞬间那股杀意骤然消失,只剩一口气的老虎妖在离他不足五步的地方,手贯穿了一位少女纤瘦的身体,鲜血淋漓,刺激着他的瞳孔,他下意识伸手接住了她。
少女清如出水芙蓉的脸颊上挂着血珠,胸口破了一个大洞,正源源不断往外流血,老虎妖愕然地站在原地,嘴唇哆嗦:“不,不是,我没想杀她。”
曜檀伸手一记掌风拍在他的天灵盖上,老虎妖惨叫一声就散成了飞灰。
怀中的少女睁开眼,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他在酆都城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浅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少女虚弱地摇摇头,苍白的嘴唇被血染的鲜红,“反正……总是要死的,我……我这也算是……在死前积德了……”
积什么德,他堂堂酆都城主还需要一个小姑娘救?
只是少女已经没了气息,曜檀跪坐在地上许久,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在不远处的河边挖了个坑将人埋了进去。
他在人间玩了整整一个冬天,初春来临前回了酆都城,城中一如既往的阴森,来往着各种奇形怪状的鬼怪。
赌坊是他最喜欢的地方,虽然总是输多赢少,他踩着一个鬼怪露出来的肠子站在赌坊门口,看见门口挤挤攘攘着一群鬼。
被他踩到肠子的鬼怪嚎叫,转头看见是他顿时没了气焰,嗫喏道:“城,城主,您来啦!”
曜檀看也没看他,问道:“堵着门做什么?”
“让开让开!”小鬼低头哈腰地拨开前面的鬼,回头谄媚一笑:“您看,这姑娘来这里好长一段时间了,天天赖在这里,赶也赶不走,我们这不正在想办法给她赶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