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展沉默着,他的目光在飘着热气的茶杯上停了一会儿,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
“无度门也算半个自己人吧?若有需要之处,尽管开口便是了。”
想起唐一意和柳云关在夏望县助徐明破赈灾粮被劫一事,玉展心中稍微有了些底。
“眼下我确实遇上了难题,但唐姑娘切记,今夜我与你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不可让你我之外的第三人知晓。”
一旁的柳云关咳了咳。
“不可让第四人知晓。”
“好。”
玉展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抱了几本册子放到唐一意面前,说道:“这半年以来,民间的赋税出现了异常的波动。”
他抽出一本册子,翻开了其中一页,指着上边的内容接着说道:“尤其是京都的铁税收入,较去年而言,几乎减少了一半。”
“铁税?”柳云关起初安静地听着,此刻突然来了兴趣。
“我朝铁矿历来由朝廷管理,所得之矿采取登记制出售给百姓,除去开采的成本外,实际上落到国库中的银子则为铁税。”唐一意为他简略解释了一通。
“也就是说铁税的减少意味着国家今年的财政收入不足了?”柳云关顺着问道。
“怕是不止如此。”玉展摇摇头。
“啊?”
“铁税的减少若真只是影响国库收支还好,但恐怕不止如此。”唐一意食指轻叩茶杯,在思考着。
“别打哑谜。”柳云关真想不出来这还能有什么后果。
“你想啊,不过只是半年时间,民间的铁税竟能减少一半,会是什么原因?”唐一意说到这停顿了一会儿,抬头看了柳云关一眼,但并没有打算让他回答,而是接着说道:“只可能是百姓从其他地方获得了铁矿,但这铁矿历来掌握在朝廷手中。”
铁矿之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往小了说,可以造些百姓家常器皿和农具,往大了说,可锻造兵器用于杀敌。
那莫名其妙减少了一半的铁税究竟是以何方式流失的,或许关系着国家的颠覆与存亡。
“你的意思是说朝廷中有人私吞铁矿,暗中制造兵器?”柳云关幡然醒悟。
“猜测,猜测而已,或许此人私吞铁矿只是为了收割民利罢了。”
谋逆之事不可轻言,但铁矿是真能卖个好价钱。
“此事圣上可知晓?”唐一意问道。
玉展点点头,道:“反复确认今年铁税锐减之后我便禀明圣上了。”
“他的意思可是要你彻查?”
“正是。”
怪不得他这眼下青黑一片,书房中又是如此混乱。
“此事复杂,不知要牵扯到朝中多少势力,无度门既不属朝廷,办起事来倒是方便些。”唐一意冒出要帮忙的想法来。
“玉展在此先谢过唐姑娘了。”
“无妨。但我也有一事相求。”唐一意突然想起自己最初来玉府的目的。
“但说无妨。”
“我与柳大哥欲在京都停留几日,不知玉侍郎是否方便收留?”
玉展原先以为唐一意也是遇到了什么棘手大事才深夜到访,未曾想竟是此等小事,便很爽快地答应下来,又急忙喊来小厮给二人安排住处。
“那玉侍郎早些歇息,明日再会。”
“好。”
唐一意二人出门时碰到侍女举着盏灌满灯油的灯往屋里走,想来玉展今夜八成又是睡不成觉了,忍不住回头叮嘱了一句:“睡足了方才有精力调查铁矿。”
那玉展早已坐回书案前,脸上顶着青黑的双眼,口中不断答应。
唐一意抬脚迈出了书房。
头顶上的月被层层黑云遮挡,这雨就要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