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一意一人尚且来得及逃离,可眼下柳云关只是一个连武功都忘记了的人,根本跑不开,干脆还是一起被抓包吧。
四个人面面相觑。
“在下无度门唐一意。”唐一意率先打破沉默。
徐明闻言,心中紧绷的弦终于松了,道:“可是跟随柳门主游历江湖的唐姑娘?既是无度门的人,就不必偷听小人的墙角,进来直说吧。”
唐一意推着柳云关进了门。
“这位想必是柳门主吧。”徐明作了个揖,算是打招呼。
柳云关依葫芦画瓢地也朝他作了个揖。
“是,我们门主生性不爱说话。”为了防止柳云关胡言乱语暴露了失忆的事情,唐一意一开始就以这样的方式暗示他少说话。
徐明为两人各倒上了一杯茶,四人围着木桌坐了下来。
“无度门执行事务倒是隐蔽,前几日送去信件无人回复,我还以为是就此沉没,未曾想人已至此。”
唐一意点点头,道:“收到夏望县急信之后我们立即出发,未曾想人都到了赈灾粮还是没到。”
说到赈灾粮,屋内一直没说话的另一位男子突然抬起了头。
“姑娘有所不知,夏望县的赈灾粮被劫了。”
“什么?”唐一意很惊讶,“朝廷的赈灾粮都敢劫?”
“两日前我奉朝廷之命运送赈灾粮前往夏望县,临近夏望县之时有人拦住我们,他们自称是县衙之人,欲从我们手里接收赈灾粮。”男子如此说道。
柳云关忍不住说话:“你们就这样给了?”
他摇摇头,接着道:“朝廷赈灾粮事关夏望县百姓吃食,万不可掉以轻心,我们奉旨是要足量运送至夏望县县衙门前,不达指定之地不可将赈灾粮易之他人。来者被我们的拒绝激怒,一群人突然从树丛中窜出身来,数量众多,我们寡不敌众,粮食就被他们劫了去,他们还对我们赶尽杀绝,我有幸埋在弟兄的尸首中留有一口气,恰巧碰上徐大人的探子,这才得以苟全。”
念起枉死的弟兄,木屋中的气氛更低沉了。
将手里把玩着的茶杯在桌上放稳,唐一意转而问徐明,道:“你明知赈灾粮被劫了,还跟百姓们保证三日内赈灾粮必到?”
“实属无奈之举,若是不给百姓们明确的保证,他们便会怀疑是我们私藏了赈灾粮。”徐明皱着眉头。
饿极了的人没有理智,见谁都咬。
“赈灾粮既是在夏望县附近被劫的,那粮食数目如此之大,他们不可能运得远。”唐一意分析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
“徐大人心中可是有怀疑的对象?”唐一意对上了徐明的眼睛。
“是。”
“东市许明?”
“唐姑娘聪明。”
今日排队等待施粥时唐一意就在想,为何全县粮食歉收而许明府上有如此多的余粮,依照老妇人说的话,县中常年受旱无人卖粮,那他的粮食从何得来?就算是商人,只要他人不愿意卖,即便再有钱也买不到吧。
五年前她曾与柳云关暗访过夏望县,并在此居住一些时日,对此地粟米的味道仍有印象,知道今日所领之粥并不是夏望
县本地粟米所制。
倒更像是京都之米。
回去的路上月亮终于从云层中露出了头,清辉映照着大地,来时幽静得阴森的路此刻让人觉得宁静。
回头望去木屋的灯光在树影里摇晃,忽隐忽现。
唐一意和徐明并排走在一起,柳云关一个箭步冲到了他们前面。
“我为你们开路。”柳云关说话的声音有些哆嗦。
开路?这是落在后面怕被不存在的“鬼”追上吧,刚刚跟踪我的时候怎么不怕呢?唐一意不想当着外人的面戳穿他,只在心中暗暗嘀咕。
“唐姑娘,夏望县现如今粮食不足,寒舍已无存粮,由于条件所限今日不能宴请二位,实在抱歉。”徐明捏了捏路旁高至人腰部的茅草。
唐一意客气的回应话还没说出口,走在前面的柳云关闻言迅速转身,向徐明道:“徐大人不必客气,今日施粥时许明给你家刚送了一袋米。”
“许明不过是喊了大娘一句‘徐伯母’,你怎知那便是徐大人的母亲?”
“你不觉得今天见到的老婆婆和徐大人长得有几分相似吗?”
唐一意将目光从柳云关脸上转移到了徐明脸上。
他这么说好像还真有点相似,都是一样深邃的眉眼。
但是全县都是饥荒的关头,那袋米又能支撑徐明一家人多少天呢?唐一意心中不愿在这时候以任何方式抢占他人的粮食,可偏偏肚子不适时地响了起来,郊外的风声还盖不住。
中午那粥居然不顶饱。
徐明咧着嘴笑开了,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道:“许明既然送来了粟米,那就请二位前往寒舍简单就食吧,如果真是赈灾粮,那也本该是我们的,不必有负担。”
得到想要的回复之后柳云关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依旧哆嗦着在前边走,夜间的风有些凉,想到家中飘香的米饭和温暖的火堆,三人脚下的步伐不由得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