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苏茵还要拉她一起保密……
说这是背叛苏家谈不上,但也十分微妙了。
拒绝吧……苏玉梅扫了眼桌上的大团结。
她有家有儿女,工作了那么多年,知道钱有多重要。
林卫国没这些情感顾虑,人要清醒很多。
他拍了拍苏玉梅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问苏茵道,“茵茵,这件事,你是不想让整个苏家知道,还是不想让大房二房知道。”
这么一问,苏玉梅马上醒悟过来,暗道自己想岔了。
这笔钱是苏茵赚的,中间出力的除了苏茵也就自家,如果是因此苏茵不想和其他两房分享,那是可以理解的。
苏玉梅和二房的关系本来就不好,虽然觉得这样隐瞒有点对不起大哥一家,但是在心理上她好接受许多。
她看向苏茵,等着这个侄女回答。
苏茵却摇了摇头,“不想让苏家知道,不能让我爸妈知道。”
这下连林卫国都错愕起来。
不想和不能的含义显然不一样,不然苏茵也不会特意区分开,苏玉梅和林卫国这下真的被苏茵搞得一头雾水。
林卫国皱着眉,“茵茵,你仔细说。”
苏茵也看出来如果没有合理理由,恐怕苏玉梅和林卫国是不会同意瞒着苏家了,回来的一路,其实她也在措辞考虑怎么说服姑姑姑父保密。
她原本想了几种听起来更合理的托词,但最后都被她一一否决了。
她的姑姑姑父都是靠谱的人,林卫国更是很有些关系在,去医院的事情,也许还需要他的帮忙,与其找一堆借口,还不如直接和盘托出。
苏茵出于这样的想法,当下就将打算送苏父苏母去市医院检查的事情说了出来。
苏玉梅吓了一跳,“三哥三嫂身体不舒服?!”
苏茵很想说是,但是这种谎苏玉梅找苏父一问就穿帮,她只好摇了摇头。
苏玉梅顿时沉默,旁边林卫国也是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的表情。
苏茵抿唇,这就是她不好说的地方。
对体检的重视,对健康的关注,她和这个时代人们的认知存在很深很深的代沟。
这是个什么时代呢?人们的温饱只能勉强解决,能吃上肉就是富裕人家,饥饿和穷困是笼罩在农村最严重的顽疾。
有没有医院呢?有的,农村很多公社里都有卫生院,里面有半农半医的保健员,他们有个更贴切的名字叫赤脚医生。
但他们收诊的,一般是小儿感冒发烧,妇女生育流产,别的病,在农村人的概念里,那不是病,就是累着了,靠休息就能好。
小病小痛是靠熬过去的,大病大痛靠吃龙虎人丹——一种止痛片熬着,熬不住的,那就是没救了。这就是这个时代许多成年人的认知,或者说,无奈的选择。
在甚至没有出现病症的时候,花大价钱,还要奔波到市里医院去查查有没有生病的先兆,这在许多人、哪怕是工人的眼里,是奢侈的、荒谬的。
是一种可耻的浪费。
苏茵也很无奈,她静静地等着苏玉梅和林卫国消化,又普及了一些国外体检的理念给两人听——在这之前,苏玉梅林卫国甚至没有体检这个概念。
读过书的好处这时候就显现了,苏玉梅和林卫国听完了苏茵所说的,尽管内心里依旧不认同,但也没有言词激烈地反驳——他们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显然比较强。
但在对体检这件事持保留意见后,林卫国想了想,也明白了苏茵之前说的不想和不能。
不想让苏家知道是为了留住这笔钱,不能让苏父苏母知道却是因为苏父苏母大概率不会赞同在自己身上花那么多钱。
苏茵沉重地点头,这段时间相处以来,苏茵能清晰认识到,苏父苏母就是传统疼爱子女的父母,他们舍得给苏茵花钱,却不舍得给自己花钱,还会对麻烦子女拖累子女感到愧疚不安。
去市里体检,这种看起来没必要、花大钱、费时间精力的事,如果不是先暂后奏弄好了一切,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阻拦。
所以哪怕苏茵不想,这笔钱她也得暂时瞒着苏父苏母。
“事情就是这么一件事。”苏茵叹气总结,“如果没那么多钱也就算了,这不是刚好拿了这笔钱吗?不去的话我心里总是惦念着,安不下心。”
“要是检查完没事是最好的,剩下的钱交给爸妈或者爷奶都没所谓,万一要是有事,这笔钱我得留着做治疗费。”
这么一说,苏玉梅和林卫国就好理解、好接受了。
他们都是各自兄弟姐妹很多的家庭,特别明白这种考量。
给家里交钱,和从家里拿钱不是一回事,苏家三房人,又都成了家各自有儿女,拿钱给其中一家治病,小钱还好,如果是大钱,其他房的兄弟哪怕没意见,妯娌也难免有怨言。
这种积怨久了,家也就散了。
虽然他们不认为这个所谓的体检能查出什么来,更不认为这个体检有什么必要。
但万一事情真的发生了,苏茵的这种担忧,是有道理的。
“让姑姑姑父再想想。”最后林卫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