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今天已经窥视了他太多隐私,也不差这一回。何况如果真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还是趁早取回的好。只不过连要取的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发票也没法找。
朱槿按了回拨,铃声响了几下,对面接了。
“您好。”
不是留言中的那个女声,可声音似水,带着种慢悠悠的柔情。
“您好。我是宋柏的……朋友。他现在住院,没办法来取货。请问贵店可以代取么?……出院时间还不确定,如果不行的话……”
对面只是沉默了一刻,道:“代取是可以的,收据用绛红洒金纸,大约不难找到。”
朱槿心中稍宽,又觉得对方的措辞略有些奇怪,带了种拗口的古韵。她问过地址,更觉得莫名地熟悉,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于是约好了时间,放下电话。
宋柏的收纳习惯一直没变。没过多久,她就从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翻到大叠用鸭嘴夹夹住的发票和收据。
收据做得异常精致,朱槿小心收好后,又仔细锁好了门。
庞继宏此时已经开车等在楼下,见她坐进来,问:“姐,先去买住院的东西?”
“嗯,先去下这里。”朱槿把记着地址的纸递过去。
庞继宏看了眼:“这不就是商圈中心嘛!正好之后去商场。”
二十分钟后,朱槿终于知道那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来自何方。她站在古朴的楠木牌匾下,推开门闻到了一如上次的幽香。
是之前买过南红耳坠子的珠宝店,摇椅还摆在原先的位置,上面躺了只大得惊人的橘猫。
猫瘫在椅子上舔毛,看见她进来,懒洋洋地喵了声,音拖得很长,像是在打招呼。
店主从后面绕出来,看见她就笑了:“取货?”
朱槿愣了愣,口中道:“是,这是收据。”
“唔。”店主接过来扫了一眼,从柜子下摸出一个红丝绒盒子推过来,“宋先生订的。”
见朱槿接过直接放进了包里,店主轻咳一声:“不打开看看?”
朱槿抿了抿唇:“不了,谢谢。”
店主似乎有点失望,但最终没说什么。
其实朱槿大约猜到,这是宋柏买给自己的礼物。可是不知怎么地,她就是不想打开,好像只要不打开,那些没出口的话就不会跑出来,压在心头的痛意也不会更难以承受。
朱槿回到医院时,已经是夜里。
宋柏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可距离清醒遥遥无期。朱槿坚持将他换到了条件最好的私人病房,今晚就是她陪床的第一晚。
铺好带来的新床单,备好热水,朱槿摩挲着手中的红丝绒盒,测过身看着宋柏的侧颜。
沉睡中的宋柏看上去有种与平日不符的柔和,浓黑的眼睫低垂着,长期蹙起的眉间有两道浅浅的纹路,高挺的鼻梁像钢笔一勾而就。
“啪嗒——”手一滑,红丝绒盒突然毫无预兆地摔到了地上,里面金光一闪,滚入床底不见了。
朱槿慌了神,忙打开床头的小灯,俯下身寻找。
床底没有,柜子下面也没有,朱槿额头开始有了密密的汗珠,动作也越发急躁。
“啊!”她轻呼一声,顾不得地上的灰尘,从窗帘下拾起一个冰凉圆润的物什。
那是一枚戒指。样式古典华美,居中嵌着石榴子般的红宝石,金戒圈,烧蓝的底座。
朱槿认得它,那时她去买南红耳坠子,对这枚戒指一见倾心,可当时囊中羞涩没能买下。后来事情一多,也就忘掉了。
可宋柏是怎么……不,为什么他会买下这枚戒指?
朱槿不敢再想下去了,那颗红宝石似乎与宋柏滴下的血重合在一起,令她只想立刻将它放回去。
说不定压根不是给她的呢!对,之前不是还有个秋小姐么?就算不是给她,没准还有什么春小姐,夏小姐的……她几乎是自我催眠边念叨着,可手指像是冻僵了,无论如何都不肯动弹。
流云慢移,月光将世界照得一片堂堂,映出戒指底座阴刻的小字。朱槿像是着了魔,将它凑近了来看。
那是最普通不过的两个字:宝贝。
朱槿的脸一瞬间褪尽血色。
她曾无数次缠着他,希望他这样叫自己,却始终没能得逞。这个严肃古板的男人可以为你豁出性命,却说不出一句甜言蜜语。
哄女人这么简单的事,明明可以说上一句算了,过耳不过心,偏偏他当了真,傻乎乎地定了戒指刻上去。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朱槿突然发起狠,一屁股坐在床边,瞪着沉睡的男人:“你要是不醒,我就找十七八个腹肌男模,天天在你眼前晃悠。”
床上的人没有回答她,既不说教,也不会再训斥她。
“到时候我找一个比你好一万倍的男人!”她胸口被烧得发疼,越说越快,“就在你眼前秀恩爱……”
她的喉头蓦然哽住,再也说不下去,眼泪无声地蜿蜒而下,大颗大颗洇在他的被子上。
有什么好哭的?她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没什么人属于她,她也不属于任何人。她粗鲁地用手背抹了把眼泪,却有更多泪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朱槿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剧烈地抽泣起来。
都怪宋柏这个死心眼。
可是怎么办呢,到了现在,她欠他的,已经还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