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们的逃亡理所当然的失败了。
这是可以预见的,毕竟两个几岁的孩子带着一个刚刚下手术台的千种,无论怎么想,哪怕运气好从实验室里带走了千种,也逃不出为了保密层层严防的家族实验基地。
作为主谋的六道骸被直接带到了实验室,而奋力反抗无果的犬则是和奄奄一息的千种一起被关进了简陋的禁闭室中。
犬抱着逐渐开始失去意识的千种,心中开始燃烧着愤怒。
小小的野兽死咬着牙,双眼因愤怒而充血,那血色似乎要和泪水一齐落下一般。
抱着如果就要这么无望的死去的话,起码要和来收尸的研究员的想法,时间缓慢流逝着。
他们没有得到任何食物,也没有受到任何拷问,家族似乎决定就这么让他们自生自灭。
犬无法得知外界发生了什么,也找不到逃出去的办法,所以他只是尽可能的保持体力,不做多余的运动,然后让千种不会离开自己身边受凉受冻而已。
突然,大地开始剧烈晃动。
头顶天花板不断落下碎石,犬奋力将千种拖到了角落,用自己并不健壮的身躯替他遮挡。
当晃动终于停止的时候,犬发现关着他们的牢房墙壁出现了几道缝隙,他费力将千种背到了背上,然后一步步走出了已经变成废墟的牢房。
已经变得黑红的血迹蔓延在整个过道之中,像是一条条蜿蜒的毒蛇,警示着来者。等犬终于到达一处宽敞的房间时,研究员,以及他们的“成果”们,已经堆成了一座还散发着微微热气的尸山。
六道骸的半张脸浸染在黑红色的纹路之中,和右眼格格不入的猩红色左眼散发着不属于人体组织该有的微光。
当靓青色短发的男孩转过身看向他们时,犬一度以为自己和千种也会成为那堆尸山的一员。
日后,他不是没有问过六道骸,为什么那么多的孩子,唯独留下了他和千种,已经将外形从瘦弱的少年变换为青年的六道骸笑了起来,用近乎随意的语气这样说道。
“因为,你们一次都没有呼唤过父母。”
那个瞬间,犬就明白了自己和千种为什么会被六道骸带在身边。
他们这种不被父母寄予期望的同时也不会再天真的寻求父母帮助的孤儿,到了如今这般境地,如果连这点觉悟都没有的话,即使逃了出去,即使家族已经覆灭,不再有要大人追赶,对于还在有谁会无条件帮助自己这件事存在幻想的家伙来说,或许早早去死才是真的幸福。
那些已经死掉的“成果”中,一定还有流着泪,不停喊着父母名字的笨蛋存在吧。
试着想象一下吧,已经变成怪物的他们,像以前一样毫无防备的回到父母身边的结局。
那一定不会是让人感到愉快的故事,甚至对他人来说都不过是不入流的恶意悲剧而已。
所以,六道骸杀了他们。
所以,六道骸不得不杀了他们。
所以……犬知道,当时的六道骸……是真的想要救纲吉的。
即使他的做法和杀死纲吉没有区别。
只是六道骸途中似乎发现,沢田纲吉并不需要拯救,所以早早放弃了。
【我已经不是六道骸的敌人了。】
犬不明白为什么纲吉会说那种话。
即使他真的如传闻中,是拥有察觉人心力量的彭格列直系血脉,六道骸一度差点真的夺走他生命的事实也不会改变。
是什么让他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仅仅是因为可怜他们?仅仅是因为愚善,见不得和自己几乎同龄的人在外受苦?
将他们卷入继承战确实是家光的主意,但是最先和他们搭上线的,其实是里包恩。
“你们轻易的死掉的话,某个笨蛋大概会悄悄伤心很久,难以释怀吧。”
总是被弟子或明显或隐晦的打探被复仇者抓走的几人过得如何显然让黑色西装的小婴儿心情不佳,他只为逃出来的黑曜一行提供了最低限度的帮助,比如逃跑的路线,比如什么地方能获得资源和资金,他似乎并不愿意付出更多的慈悲,犬猜想这是因为里包恩本质上对于他们之前的行为难以苟同。
即使如此,也足够他们度过生死危机,直到被家光找上。
沢田纲吉不愿意他们就此死去。
犬难以理解。
没人会那么在意几个惹事的孤儿的生死。
纲吉也不是那种靠拿捏别人软肋来利用操控六道骸的人。
六道骸一行中,任何人都生来如草芥,死去如浮根,珍惜谁,不想失去谁的生命这种事,对于他们来说过于奢侈,过于愚蠢。
毕竟就连犬和千种自身,都找不到将命搭给六道骸以外的方法作为救命之恩的答谢。
贱命一条,豁出去就豁出去了,未来这种事,或许他们之中任何人都不会去想。
然而为什么纲吉会在乎呢?
这个问题里包恩没有正面回答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