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窗户玻璃上已经有一层薄薄的雾气了,用手一划会带出一道淅淅沥沥的水痕。爷爷的身影从窗外略过,安禹没有抬头,他知道爷爷又去抽烟了,顺便去看看他们今年种下的树苗。
安禹穿着一件毛衣在屋里写题,虽然屋里有暖气不算很冷,但他还是感觉手有些僵,连着脑子也有些迟钝,区区一道三角函数题竟然牵制了他将近快十分钟。
手边的水已经凉了,是昨天晚上奶奶端进来的,但他还是一口喝完了,好让自己清醒清醒。
当奶奶的身影也出现在窗外时,安禹终于抬头,
这几天宣弈的酒馆逐渐忙了起来,生意红火是好事,但他已经好几天没有来找过他了,安禹不知道他的思绪无法集中是不是因为这几天没有见到他的原因。
他终于决定不再跟三角函数作对,起身活动一下,走出了屋门。
“爷爷,你们现在还在种树吗?”安禹不知不觉跟上爷爷的步伐,跟他肩并肩走在一起,但回头看了看却没发现奶奶的身影,可能是去别的地方了。
“种,现在种的少了。”爷爷夹着根烟,吐出一口气,眯着眼往远处望去,指着一片山坡。
“那一片有一片大半是我跟你奶奶今年种的,嗐,也就是我种她给我抱着浇水壶。”爷爷笑着打趣道。但在安禹看来,那强颜欢笑令他心里发酸。
他低着头跟着爷爷走,没有再说话。
越过那片山坡时,爷爷在一棵树前驻足。
安禹小时候就跟着爷爷奶奶认树,他能看出来这大概是楠木,这棵楠木与另一棵楠木并排,好像是种树人有意这样排布的位置,让他们两棵树刚刚好的挨在一起却又互不打扰,茁壮成长。
“猜猜它多大岁数了。”爷爷问。
安禹抬头望了望这高大笔挺的树干,琢磨着:“怎么也有三十个年头了吧。”
爷爷摸着树干抬起眉毛向上看,额头上被挤压出一道道沟壑,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半个世纪啦……”
半个世纪就是五十年了,安禹想着,这或许是爷爷年轻时种下的一棵树。
初晨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面上,深深浅浅,暖洋洋的。这些温暖的光芒也陪伴了它们半个世纪长的时光。
“这是生死树。”爷爷说,“是我跟你奶奶结婚时种的。”
“什么是生死树?”安禹问。
“从前两个人结婚时要一起种两棵树,寓意着夫妻同生共死,然后人去世时就把树砍了用作棺木,来做棺材。”爷爷这样回答。
“那我爸妈结婚的时候种过吗?”
“没有,那会儿快没这个习俗了,他俩就没种。”
安禹心中冷笑一声,他们怪不得不种呢。
不过这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了。于是他轻轻的点头,没有再多问。
爷爷奶奶那一辈是执着于这种寓意的。就像他们相信树木有灵,花草有灵。他们将种下的树木都当成孩子来哺育,相信着这个岛屿上真的有守护神存在着,守护他们的安宁。但安禹觉得这样很好,他也相信这座岛肯定是有点神神怪怪在的,要不然没办法解释宣弈拥有的超能力。
想到这里,安禹突然暗中决定如果哪天跟宣弈结婚了,他们也一定要种两棵生死树,像这样相互依偎,不离不弃。
这样真好,他想。
宣弈此时正在酒馆应对因即将元旦而大批来聚会的客人。
饶是他这种主打清净的清吧也抵不过大家迎接喜庆节日的热情,几乎每一桌都是三人往上,碰杯声此起彼伏,除了酒馆里面,外面的海滩上也有好几桌客人,每到这种时候宣弈觉得这酒馆都快变成大排档了。”
“老板!外面三号桌客人再要五瓶动力火车!”陶也这两天复习的脑袋发懵,过来给宣弈打打工换换脑子,顺便也来帮帮他。
“啊还有一份炸鸡!”
宣弈将刚铲出来的冰块放进杯中,而后去冰柜里拿客人要的酒。
尽管他已经临时招聘了几个服务生,但还是感觉有八只手也忙不过来。但他记得往年的元旦好像也没有这么忙,难道是因为今年安禹回来了,他招财?
宣弈正提着酒篮子往外走,突然冒出这个想法把自己给逗笑了,然后没有注意到门口处的来人,不慎一头撞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抱歉抱歉。”宣弈瞬间收回笑容道歉,然而却在他抬起头看清对方脸的那一瞬间愣住了。
“夏铭哥……”
宣弈一脸歉意很快转变为诧异和惊喜,他抖了抖酒篮子里被撞歪的酒,“你怎么回来了?”
名为夏铭的男人身穿一件灰色毛呢大衣,里面是黑色羊绒内搭,头发向后梳的整整齐齐,露出干净的额头,看起来十分利落大方。
“快过年了,不能来看看你么?”他笑说着,随手拎过宣弈手上的酒篮子,转身走了几步放在了外面的三号桌上。
宣弈跟着他出了门又进门,“你怎么知道那酒是三号桌要的?”
夏铭朝刚刚飞过去的陶也扬了扬下巴表示:“他喊那么大声,我当然能听见了。”
“好吧也是。”宣弈看着陶也还在努力工作的忙碌身影也突然想起还有一份炸鸡没炸,于是便招呼了一个服务生过来炸一下。
“哎不用,我来炸。”夏铭脱下外衣,顺手从柜中拿出一件围裙系在腰上。
宣弈本想带他老板上二楼好好接待一下,但是他突然顺其自然的就开始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