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这次外出,真说起来,其实和邵衡还有那么一点关系。
她在此地隐居不假,吃穿用度总离不开人,山间虽能寻得一些草药,总有另一些是山里不长的,再加上医术的沉积进步离不开经验的积累,思来想去,来这儿没多久,路遥就给自己谋了份合适的营生,在一家叫“南山堂”的医馆里坐诊。
戴好幕篱,让垂落的白纱遮挡住面容,路遥运起轻功,沿山路前行小半个时辰,再沿官道走一盏茶的功夫,就看到一座矮矮的城池出现在眼前。
进了城,熟门熟路地绕过几条巷子,“南山堂”的牌匾近在眼前,还未靠近便觉察出逐渐有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多是等在堂里来求医的伤患。
“呦,快看看快看看,那不是小医仙吗?”
“在哪儿在哪儿?”说的人一脸激动,听的人也跟着伸脖子晃脑袋,当真的看到有一道白色的身影飘进南山堂侧门时喜上眉梢,“还真是!今儿可是来对了!”
说起这位小医仙,这里几乎无人知道她的来历,亦不曾有人见过幕篱下的那张脸,只知道是三年前突然出现在南山堂,医术高明得连南山堂里行医几十年的董老大夫都赞不绝口。
老中医老中医,医师这身份,那是越老越吃香,漫长的行医经历带来的阅历是年轻医者拍马也难及的。以白衣少女这看起来年不过十八的样子,就算有董老大夫做保,最开始也实在难以让人信服,质疑的人从来没少过,
不过现在嘛……
“你们聊,我得先回家一趟。当家的这几天头疼脑热不舒服,喝了安神的药总不见好,趁小医仙在,我得让他赶紧来这儿瞧瞧。”
前堂的热闹被隔在僻静的小院之外,早有人等在门口,为少女开门:“路姑娘,您来了。”
是在南山堂打杂的小厮,也是拜入南山堂的一名学徒,随此间主人姓董,名董钰,尚且是个少年,于医术一途有些天分,又肯刻苦用功,路遥见之心喜,时不时也会指导一二。
“董老伯近来可好?”
董钰跟在路遥的身后,亦步亦趋,闻言,忙不迭点头,“挺好挺好,师父每天忙着南山堂的事,心宽体健,精神得很。”
尤其是敲他脑袋的时候,险些要把他给敲傻了。
“那就好。”路遥点了点头,看样子医馆一切都好,“上次给你的医书你看到哪里了?”
一听是考校功课,少年顿时攥紧手心,紧张起来,还不小心磕巴了一下,“都、都看完了。”
“记住了?”
董钰心虚地低下头,“只背下十几页……”
“各类草药的长相、药性和药效乃基础之重,马虎不得,稍有错漏就有可能酿成大错……切不可心急,最重要的是背熟、记准。”
少年重重地点头,“是,董钰记下了。”
“乖孩子。”路遥拍拍他的肩膀,两人一起进了南山堂前屋,
已经有一位头发灰白、头戴灰色方巾、一身白色长袍的老人正在忙着。
白衣少女的到来立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忙忙碌碌的老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抽空朝二人笑着点了点头。
路遥在属于她的桌后落座,熟门熟路开始忙活起来。
今日来看诊的人不少,不断有人拿了方子去抓药,又有更多新的患者前来求医。
好在人虽多,却无甚疑难杂症,不难治,再加上有董钰在旁帮忙抓药,忙到日头微微偏西,南山堂里的来客终于少了起来。
送走最后一位病人,南山堂再无外人,路遥除下幕笠,松了口气,活动活动有些僵紧的肩膀,忽地感觉身边多了个人,
是那灰头巾、白长袍的老人,南山堂的主人。
“董老伯。”
“辛苦路姑娘了。”董老大夫笑眯眯地薅了一把胡子,“唉,要是我那不争气的徒弟能有路姑娘一半厉害……”
“不争气的徒弟”董钰登时打了个激灵,见势不妙,趁火还没烧到他身上赶紧偷偷溜走——
别说一半,哪怕是一半的一半的一半,他也还差得远呢。
路遥听了,摇摇头,
能将一身所学用来治病救人,她高兴还来不及,何来“辛苦”一说,
而且,“董钰很聪明,也很刻苦用功,将来一定能继承董老伯的衣钵,青出于蓝。”
“唉,路姑娘你就别给那臭小子说好话了”话虽这么说,自家徒弟被夸,董老大夫还是高兴地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