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了?”
“死人了……”
“死人了!”
伴随此起彼伏的尖叫,人群涌向大门,将礼堂堵得水泄不通,还有些胆子大的,贴近落地窗往外看去。
克劳克按住额头,实在不走运,看来带艾萨克跑路的计划得提前。人类在矮人地盘死去,还是在交流会开幕式这种特殊场合,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作为普通群众,还是离漩涡中心越远越好。
“克劳克……”多伦咽口唾沫,“死的好像是约拿先生。”
“什么?”克劳克一愣,闭目摇头。他相信多伦的动态视力,如果死者是黄铜夫人的养子女,情况就更复杂了。
赤铜拼命嘶吼,想让宾客安静。可这群人类怎么会听他的?没发生踩踏事件就已经谢天谢地。他的目光试探性的投向依旧慢悠悠喝酒的克里西斯,年轻王子回以微笑:“怎么了?出了人命,不应该赶紧去做你该做的事么?”
赤铜深深看了王子一眼,转身对铁皮喊:“去!带人上楼!凶手应该不会跑远!”
铁皮不满的哼了声,让儿子去找演出结束的母亲,招呼其他矮人,准备上楼。
“在这呆好,听话。”谁知,钢板将儿子放到一边,小心叮嘱,跟到队伍后头。
“你跟去干什么?”铁皮咂咂嘴。
钢板一翻白眼:“就你那破记性,我不看着哪能行?”
铁皮不服气,又没法反驳,几度想张口,又闭了嘴,转而问克劳克:“你去么?”
“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克劳克婉拒道。
铁皮犹豫着:“可多伦已经跑没影了。”
克劳克看向身侧,呼吸几乎停止,只能无奈摇头,默默加入铁皮的队伍中。
刚上二楼,最先看到的,是座赌场,不知是不是用空间魔法处理过的缘故,赌场比从外面看要大得多。然而最吸引眼球的,既不是赌场本身,也不是其中姿态各异的机器与牌桌,而是门口的矮人石雕。
雕刻对象是族长赤铜,约两米高,做工比较粗糙,看得出作者尝试展现独属于族长的威严与压迫感,只可惜效果相当一般。
楼上传来惨叫,不像多伦的,这是件好事。不过,为什么听着这么耳熟?克劳克咽口唾沫,不由得心生不安。
跟铁皮上三楼,这层主要是隔开的多间小休息室。中央的吸烟室门户大开,正是尸体掉落位置的正上方。
不知为何,越靠近那间房,克劳克的心跳就越快,跟之前遇到蓝发青年时的感觉不同,这次的心跳没那么剧烈,却带有某种古怪的、说不清的心绪。
克劳克甩甩头,压下那不应该属于自己的感情,与铁皮一同看向室内。
“啊!疼疼疼!手断了!手真断了!”艾萨克脸贴着地,看见克劳克来,双眼放光,“救命啊!克劳克弟弟!你朋友发疯啦!”
“啊!克劳克!铁皮先生!”多伦抬起头,“你们瞧,我抓到杀人犯了!”
克劳克心跳漏了半拍:“为什么你觉得他是杀人犯?”
“诶?”多伦歪头,“因为刚刚这里只有艾萨克先生啊。”
要是放在十年前,克劳克绝对会抱头蹲下。
这都什么破事!
“多伦,放开他。再这样下去,他手真要断了。”铁皮吩咐着,转向跟来的其他矮人,“你们把嫌犯送到禁闭室去,记得叫个医生。”
“什么嫌犯?什么杀人?”艾萨克满脸懵,“出啥事?死人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钢板女士绕过人群,搬来凳子,扒住窗沿,往下望去。又冲其他人点头示意,于是克劳克也跟到窗边。这里能清楚看到楼下的人群与约拿的尸体。
“看位置,他应该就是从这儿摔下去的,可怜的约拿先生。”钢板眼睑半垂,摇摇头,“怎么在这个时候……”
门外传来一震骚动,是报社找上门来了。那群家伙一碰到这类事,就比猎犬还机敏。
领头记者是位女士,身后跟着七名职位不同的工作人员,在门口录影、留像。克劳克可不想当采访对象,尤其在这种特殊节点上,保不准会被问些有种族导向的话。
“多伦!走了。”克劳克离开窗边,招呼着。
“哦!”多伦将艾萨克交给铁皮,小跑回同伴身边。
“等等,别留下我啊!我真的什么都没干!”艾萨克几乎要哭出来,倒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手臂是真的疼啊!那该死的龙人劲儿怎么那么大?
记者整理好服装:“诸位,我们能看你到,今日矮人举办的交流会上,发生了一件极其恶劣的事件……”
趁开场白的功夫,克劳克用幻术带多伦一路溜出礼堂。
或许是铁皮通知抓到了凶手,加上矮人聚落的治安体系不完整,犯罪现场并未被封锁,怕麻烦的宾客们一哄而散。克劳克带多伦来到死亡地点,约拿的尸体已经被收走,只留地上一摊血渍。
“那个……我能不能问一下,凶手已经抓到,我们来这干什么?”多伦挠挠头。
克劳克蹲下检查血渍,本来离开三楼后有所平息地心跳又开始搏动。一丝哀伤翻涌而上,却并不是属于他。这种感觉很奇怪,毫无根据的情感不上不下卡在心头,实在难受。
“克劳克!没事吧!”多伦上前抓住他的间,“你额头在冒汗!”
“我?”克劳克有些愣神,不属于他的情绪如浪潮般拍打而来,以至于他真正的情绪,都被这漩涡绞成一团乱麻。
他压下恶心的矛盾感,摇头,脸色发白:“我没事,重点不是我,而是这摊血渍。”
“血渍?怎么了吗?”
“你看。”克劳克指着地上分散的血点,“这血点的大小明显有问题,只有从高处滴落才会有这种血点,而且这么大,滴落高度绝对不会小。”
“什么意思?”
“意思是,约拿先生坠落前就受了伤,激进点推论,死者在坠落前就已经死去。那么,死亡第一现场应该是三楼,而不是这片花园。”
多伦试图思考,最后放弃了:“可这也没什么区别啊。”
“你在三楼,有闻到血腥味,或看到血渍吗?”
多伦瞪大眼,摇头。
“说明艾萨克是被陷害的,从一楼赶到三楼,最多不过五分钟,要在这么短时间内将血渍与血腥味一同清除……”克劳克本想说不可能,不过想到这个世界的特殊性,临时改了口“如果艾萨克有那本事,就不会被你抓到了。”
多伦懵懵懂懂的点头。
“我们先去铁皮家,等他回来,商量下,看看能不能见嫌犯一面,有些事得问他。”克劳克站起,脚下一趔趄,一波波情绪潮汐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性,甚至连视线都变得模糊。
“克劳克!”多伦上前一步,搂住他的身躯,“你需要医生!”
克劳克再也维持不住清醒,彻底昏死过去。
一天无梦,再度醒来,已是第二日。克劳克坐起身,满身大汗,揉揉朦胧睡眼,第一眼看清的,就是多伦那两根醒目龙角。龙人趴在床沿,矮人过低的板凳与床脚让他蜷作一团,多少有些滑稽。
克劳克推推他的肩,多伦缓缓抬起头,露出眼边淡淡的黑纹。这在他身上相当少见,相处半个月来,他从未熬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