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卖人口,在中元朝是被允许的,尤其是奴婢、罪犯家属等,一纸契约,困住的就是往后数十年,极少数人在主家任劳任怨,最后才得恩惠恢复自由身。
而拐卖妇孺则要量刑,官府明令禁止多年,强打之下仍有暗潮涌动。山里被抓的拐子团伙,至少得杖三百,流放千里,乔文富作为帮凶,惩罚也在所难免。
这回居然是自己村里出了内奸。
王春生脱口而出,“早就说外姓人跟咱们不是一条心的,当初就不该收留他们。”
刚一说完,在场的人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
此时王春生还没意识到问题,左顾右盼,“大家怎么不说话了?”
乔安假意咳了一声。
他恍然大悟,随后又理直气壮地说:“你对村里做了那么多,早就把你当自己人了。”
从制作钐刀打谷机,到挖采芋头,再到上山围杀野猪群救孩子,一桩桩事,村民都记在了心里头。
原本乔家在村里存在感不强,杨氏与老屋分家后,移居在村尾角落,也很少跟村民打交道,村民自然不会热脸贴冷屁股。
最先让大家真正注意到乔家,还得是乔安发明了农具。
听了王春生的话,大家都纷纷点头,“对啊乔安,咱们可没把你当外人。”
有人担忧乔安把外姓的话当真,于是提议:“要不趁着现在人齐,大家一起到族老那里为乔安说上几句好话,在族谱上添上几个名字,这事还不简单。”
加入族谱这事,说难不难,但绝不像村民嘴上说的那么简单,跟乔家一起逃难而来的几户人家,就从未有人能够做到。
只是对象换成了乔安,那问题确实不大。
“大伙让让。”
村正本来在家听闻乔安下山的消息,便大步流星走出院门,没想到走到半路,便被堵住了。
他没挤进人群,却站在最外面把话听全了,等说到加入族谱,这跟族老们的想法不谋而合。
难得碰上如此机会,村正适时出声。
围成一团的村民闻声而动,自发向两边靠去。
村正缓缓朝着乔安的方向走去。
“大家的意见,我方才也听到了,只是加入族谱的事……”,村正假意停顿了一下,急得身边众人抓耳挠腮。
“只是什么?村正你可不能使绊子啊,乔安这丫头是个好的,咱们不能亏待人家。”
见大家真心实意接纳乔安,村正笑着说道:“各位别急,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摘些黄皮叶,沐浴更衣,去去身上的晦气,等其他人忙完回来,咱们才能到祠堂请出族谱啊,这种大事不能马虎敷衍。”
这话一下子说到大家的心坎上,拐卖一事,不就是晦气么,是该好好准备,村民陆续到村头位置薅叶子,一大摞拿回家。
等乔安跟村正商量完事情,一进门,就见杨氏吃力地提起一桶水。
乔安赶忙走过去,单手就拿起来,“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沐浴?”
杨氏:“方才好几个村民送了黄皮叶过来,还非得帮忙砍柴烧水,我拦都拦不住,呐,这水指名道姓,要给你祛除身上的晦气,还说接下来好运自来。”
这段时日,路上碰到村民,大家都点头问好,聊上几句。
只是今日太热情了,吓得杨氏差点阴谋论了。
“刚找到孩子,大家心情激动了吧,等平复下来就好。对了,方才村正说起要将咱们的名字添在族谱里,估计过两天就会正式过来商讨要事,让你先别急着到县里摆摊。”
此话一出,杨氏愣在了原地。
乔安回过头,不明所以道:“娘您怎么了?”
杨氏突然抓住乔安的手,“这事是真的吗?”
得了肯定答复,杨氏喜笑颜开,没想到有生之年会有这么一日。
因为乔家是外姓之人,哪怕已经定居在望山村,得了户籍,却始终不能入王家族谱。
乔祖父自己也因为水灾,与族人分散,事发突然,他也来不及把族谱抄上一份,自此以后,如浮萍孤苦无依,这事像块大石一般,重重压在他的心头,以至于他积郁成疾,在乔安出生不久,就撒手人寰。
杨氏自出生就失了入族谱的机会,本该出嫁之后,记在丈夫姓名之下,结果无谱可入,这事她入门前已有心理准备,但要说毫无芥蒂,那都是假话。
入族谱,算是另一种传宗接代,也是自己来过人世间的证明。
乔安陷入沉思,在自己所处的时空,族谱已经形同虚设,其实她很难体会到这事究竟有何意义。
只不过见杨氏这般在意,乔安眼里也多了几分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