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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凤兮凤兮,明月云蔽(窦钧繇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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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念来自心底,阴暗沉重,如泥潭里盘旋的蛇。

主上益发宠爱太子,太子丽裳,一日一换。偌大的楼殿,迷离的服饰,围裹着月韵霞姿,引人遐思,却又处处禁忌。

主上要在禁军中选一人,教太子骑射,而太子张口提了我。

我心间,一丝蓬勃的欣喜。

选马的时候,他想要黑马,他以前,可从不喜欢黑色。

身着新装的太子,花色娇妍,无人可以抵抗。

那一个时辰,他完完全全属于我。

我故意对他严厉,几近无情。他泪珠扑簌扑簌,我丝毫没有松口。

我扶他上马,下马,动作再正常不过。我的心思,幽暗曲折。

卢沛和我不同,看得出,他和我有差不多的想法,但他毫不掩饰。还好,第一次见面,太子就对他明显嫌恶。

太子开始撒娇,闹脾气,他的一举一动,都像孩童赌气。

争执间,他要我不得回家,我顺势应下。

但,坐镇朝堂近三十年的主上,心思同样缜密。

宫宴上,他反复打量我和太子,目光深沉,掠过一道寒星的光芒。

我眼里,心头的明珠美玉,被他玩弄于股掌。

仲秋方过,闵孺子的死,击倒了太子,他在东宫休养,暂时中断了骑射。

听闻太子处死了一个舞姬。闵孺子的死,浓重地压住了他,似一道血淋淋的伤口,让他变得喜怒无常。

他的一颦一恼,也带着主上的影子。

我等在校场,并不指望他会出现。

他来了,一腔愁苦,满目神伤。

骑到一半,他驻马愣神,呆望着天际。

一颗心,已然飞远。

他神情漠漠的问我何时秋猎,并索求野雉羽。

听说太子很亲近那个舍人,他每日变着花样讨他欢心,用歌舞美食迎合太子。

太子对闵孺子好似真心,他也真伤了心。

他不时回偏殿歇上一歇,就像躲进昔日回忆里。

主上到底起了戒心,将我调回寝殿,另让虎贲中郎将代替我守卫东宫。

看不见我,他才真正想我。

看见我时,他笑意盎然。

我同他讲到小时骑马的事,我告诉他,也是告诫自己,凡事不可急于一时,再难再苦,也要忍,忍到云散月明。

如果我只是介普通军士,我拼上这条性命,也要与太子亲近一晌,只图一刻欢娱。

他听了又像没听,问我秋猎会不会骑玄风。

即将到来的秋猎,暗波涌动,他不知,他不解。

诚王勾结朝官,暗通书信,我已一一密奏主上。欲擒王,先断其臂膀。

后一日,太子没来骑马,我习以为常。

太子做事,随意,随性。

之后听闻,他又幸了一个女乐。

他毫不避讳的向我抱怨,太子妃多么的古怪,烦人,随后又问及傅氏。

她成了我的妻,仍无法打断他的思慕。

我听着,心中五味杂陈。

秋猎,我带羽林卫随同护驾,教习的事,主上吩咐,由卢沛代为。

我射中一只最美丽的锦雉,拔下它的长羽,揣进怀里。

秋猎遇刺,诚王救驾受重伤,是意料,也是意外。那支箭,本就是冲诚王去的。

主上向诚王尽展慈爱,宫人又开始慢怠太子。

主上把诚王捧到最高,也会摔得最重。

望着太子的窘境,我不能多言,不能多语。惟有,托舍人转交我带回的雉羽,以示慰籍。

雉羽的颜色,就像太子十二那年误以为凤的那抹霞色,不知太子记不记得,但他一定喜欢。

主上捧着诚王,也拿捏着太子。

寝殿屏风上,多了一幅美人帛画,都说是画工依照主上描述,画出的徐皇后像。

画中人梳飞仙髻,花钗饰,艳服鲜妆,神情淡散。

他不是女子,更不是徐皇后。

我低下眉眼,再一次,压住胸中腾腾怒火。

怒火暂息,杀心已起。

那一日,大雪落满国都。太子身着锦裘在雪地里蹦跳,如破雪而出的红色花朵。

明明近在咫尺,一伸手就够到的距离,却是遥遥对望,远比天涯。

天冷,太子快些入殿。寥寥几字是我唯一能表达的深情。

好歌好舞,一场盛宴,一场剑影刀光,欢愉满盈的大殿,成了残酷的刑场。

小寺人打翻酒爵,弄湿诚王的衣袍。

尚衣轩的灯盏,已撒入迷香。

主上不惜牺牲一个美人,也要将诚王踩入泥泞。

何况董美人早对诚王有意,只是美人有心,公子无梦罢了。

偷偷跟来的太子,在主上的怒吼咆哮中,吓得腿都站不稳。

袖中金珠掉到地上,他也毫无察觉。

一片纷杂里,我默默拾起金珠,藏进衣甲。

我奉命搜查董美人宫室,也查抄了诚王府。证人证物,都明明白白,环环相扣。

只有一项是真的,诚王与朝臣私交往来的书信。

董美人情急之下昏了头,竟想刺杀仁证,进一步坐实私通的罪名。

朝堂上刀风霜剑,诚王辩无可辩。

太子的近侍找了一夜金珠,而那颗金珠被我揣在身上,整整一夜。

贴在离心最近的位置,如一团小小的火焰,点点闪烁,平静而温暖。

朝宴后,我把它还给太子。

太子开心得忘了礼数,直接伸进我掌心,取走金珠。指掌相触的一刻,欲/望在心底蜿蜒,如暗河汩汩流淌。

太子主动要学骑马。

我在马上搂着他,像拥住一朵柔软轻飘的云彩。

欲,渗在每一片毛孔,每一次呼吸,如火/蛇撩过,向外,向外,滔/滔而出。

诚王妃,其/蠢如/猪。

她到处奔走,求闵宗正,找太子,求赵昭仪,甚而求到我阿母门前。

她不惜与太子妃闹翻,说出长姊代嫁的私密来。

而被视作痴傻的阿硕,却知道何时该苦,何时该笑。

诚王妃的所作所为,加深了主上对诚王厌恶。

诚王倒了。但大臣中还有人不服,用成王救驾负伤一事,证明他的孝心,为他辩护。

太子为诚王求情。也是主上授意。

在太子的眼泪和哀诉间,定下诚王争夺太子位的罪名。

我适时出头,揭发刺杀是假,乃诚王布局,摧毁文臣们的信心。

他们再也,无话可说。

大将军被撤,诚王流放允州,再无翻身之力。

主上,把宫中郎卫、兵卫都交我执掌。

而卢沛,接管北营。

一内一外,又是新的权衡。

太子朝我盈盈一笑,如花映白雪,春色无声,嫣然。

如此可爱,教人如何不心醉?

我把欲藏在黑夜里,沉迷,迸/发,喷/薄。

太子与太子妃之间,悄然发生了变化。

我离开那几日,太子没让卢沛教他骑射,太子妃教了他。

太子看太子妃的眼光,多了一丝柔绵。

宫里传扬着喜讯,太子妃有身。

我沉默,无语,无奈。酸苦的感觉在血液里奔流,谁能懂,谁能诉?

(待续)

(2025年2月4日14:26独发晋#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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