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什么?他们——什么意思?
窦将军,太主…
心好凉,心尖冷到痛。
他们都盯着她。他们在等她长大。
他们要做什么呢?我在恐惧什么呢?
我害怕那孩子,怕见她,怕她哭。
她也害怕我吧。
本来安安静静躺着,我稍一靠近,她就无缘无故哭起来。
窦婕妤好像误会了什么。
"陛下,恕阿乔,没能生下皇儿……"她双眼充满泪水,话没说完就嘤嘤哭起来。
我摇下脑袋。"你病没好,不要哭。”
我不能说出我的恐惧。
宫人拿着彩球和小铜铃在婴孩眼前晃,看她圆溜溜的眼睛跟着轻轻转动。
她多可爱,多机灵!她们笑着,夸个不停。
她不像我,她不是个傻子。
"陛下莫急,有了公主,很快就会有皇子。"常询也这样安慰我。
织室里,又在制作春装。宫中洋溢着喜悦。
“小公主会笑了!"
"昨天,她还冲我笑了呢。"回廊拐角,一阵叽叽喳喳。
我讨厌她哭,讨厌她笑。
无能为力,眼看她长大。
她死了,就好了……
在一切无能无力中,内心滋生出的惟一妄想。
对,死了就好了。
她是女孩,更像徐皇后。大起来,会比我更美。
会有更多人想她,想要她。
窦将军,也会吗?
春雨,夜凉。
这孩子,死了就好了。
想法开了头,每时每刻都在想。
这个念头无时无刻不在啃噬,蚕食着我的心。
死了,就不烦了。
顺利出生的蝉,不是都能——钻进土里。
窗外的天,渐渐变黑,全黑。
灯烛闪摇,黑暗的影子,活了,动了。
“螂蛆【蜈/蚣古称】为了不让蛇吃掉它的孩子,会自己吃掉自己的卵。"
阴影的声音,萦绕在耳中,不断扩张,直到贯穿整个头脑。
是这样吗?我呆瞪瞪望着黑暗,点头。我懂了,就是这样。
黑暗凝滞,包围着我。我下了床,晃晃摇摇。
无边的黑暗像一条停止流动的河,悄无声息。
我歪歪扭扭,不停地走,不停地走。
静,静极了。四周都在沉睡,无尽的沉默。
我像在暗河里游动的盲鱼,伴随我的,只有水流的碰撞与拍打。
炭火与灯火相溶,我进入一片柔和的温热。
梁上垂下彩绳系着的铜钩,彩花铜铃缀饰的摇车【类似摇篮】,装着软糯糯的婴孩。盖被下,露出白嫩嫩的小脸,不哭不闹。
我伸出手,慢慢地,一点一点凑近。
那是我第一次,碰触到她。
那种婴儿的柔软,比初雪还要细腻,一丝体温的热度暖了指尖,缠绕,蔓延,流到心里。
我碰了碰她的脸颊。
"乌衣郎,我把她——给你吃。″我声音低了下来,轻得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