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气,好久没找窦昭仪。
太主好像沒生气,反送了不少珍奇礼物作为赔礼。
幽幽的风穿过末夏,吹到殿宇楼台。画廊间,玉璧玎珰。
一场夜雨,凉透。
孩子还没生,窦婕妤就起好了名。
“陛下,阿乔昨日梦见天虹……”她摸着肚子,神秘地讲起她的胎梦,“虹是长龙,弯身饮水,阿乔怀上的,一定是个皇子!”
我听,沒有点头。
“龙叫了吗?"我懵然眨眨眼。蝉里面,会叫的都是公的。
“哎?″
“有听见,它的声音吗?″
她愣了愣神,轻笑起来。“陛下听错了,阿乔梦到的是虹…….只是看上去像龙,哪里会叫呢?"
"不会叫,那就是母的,女的。"我执拗地断定。
她没有和我争,噙着笑,嗓音温温润润“阿乔想好了!孩子乳名,就叫虹儿!不管是男是女,都叫虹儿!”
她轻瞥我一眼,换了探询的口气。“陛下觉得——好么?”
“好呀,你想好,不用我想了。″
宫人们设了“蒌室″。窦婕妤移居到侧室,待产。
树叶,一片一片落。天空,一天比一天远。
长空中的阵阵鸣叫,隐隐渺渺。
"那是什么叫?"我茫然抬头。
“是雁,雁群在叫,它们,在往南飞呐。"
“燕吗?"我双眼迷离,望着远去的一排黑点。
不是燕。
不见燕飞,蝉鸣。
枝空了,枯了,覆上霜雪。
铜樽内,插满黄梅【蜡梅】,花瓣细如肌肤。
床笫间,肌肤娇如花儿。
我和宫人戏耍,从床/上闹到床下。
窦将军请太卜占卜胎象。
太卜分别用著草,龟甲占卜。
他手捏一束草,分分合合,一数再数,排列又排列。
龟甲在炭火上灼烧,伴着清脆噼啪声,裂出一条条纹路。
太卜眯缝着眼,仔仔细细端详一道道裂纹,不知不觉蹙紧双眉。
“有什么不对吗,太傅?″窦将军将左右屏退。
太卜用衣袖擦了擦汗。“大将军……草卜阴卦,半吉,薄福!龟甲卦象,却是凶兆!”
看他满面愁容,我插了句嘴。“好一半坏一半,就是不好不坏——罗?”
没人应和,他俩都不看我。窦将军侧脸线条,比平常更冷峻,坚毅。
“太卜,何解?”
“在下……学识浅薄,只能推测一二!”太傅伏下身,掌心贴地。
接下来的,窦将军就不让我听了。
我走了,没完全走开,在重帷厚幕后游移。零星两句话飘来,像骤起的一股凉风,轻幽地吹到心上。
“巫人观婕妤,乃吉相,是顺产之吉,这凶兆,只怕应在胎儿……”
我裹了裹身上的轻裘,离得远远地。
不好的事,不要听。
占卜后,蒌室的守卫多了一倍,更多的巫人和侍医被召来,候在门里门外,随时待命。
地上全白了,树上挂满了雪。
太卜拿着卦具,守在御堂下。
巫官在庭中吹着号角,摇着铜铃,蹦跳腾跃,念着模糊不清的咒语。
脚步碎碎杂杂,入入出出。
窦婕妤的叫声尖利,痛苦,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我躺下身,闭上眼,还是能听见。
再叫,嗓子会不会破掉?那样,就不好唱歌了。
“能不能让她别叫了?″我扶着额,眉间满满地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