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蝉声很大,高亢悠扬。
我轻踩着树下泥土,仰望树梢的蝉卖力地高歌。还有多少蝉,埋在土中?
蝉也在报喜呢。常询笑得眼皮都快合上了。一庆陛下生辰,二祝婕妤怀子。
歌台舞榭,笑不绝,夜未歇。
灯火锦簇,一场绮梦,如虹。
众臣为我庆生,也向窦婕妤贺喜。
虽然我的生日,也是阿母死时。
我满二十了。可他们都说,是二十一。
我好像越活越傻了,连自己年纪也记不清楚。
几缕疏云绕着月,来来去去。
窦婕妤瞧瞧我,又望望月,一丝浅笑,如轻波微澜。
她用酪浆代酒,举杯吟唱。
“月升,云遮掩——”
举座俱静,听她唱诵。"相望,思更浓——"
夜空又高又清,薄云嵌着银边,酒筵映着灯火。一片明灼。
“月出,薄云散——”
众臣望着她,眼中充满欣赏,窦将军也击节而和。
独窦昭仪的眼神,挑剔且不屑。
吟唱声复起。
"笑魇,对君颜——”她朝着我的方向,声音清越澄澈。
席间一片喧呼,火烛明灿灿。
“陛下,窦婕妤这是用月比拟陛下,用短歌,盼陛下一笑呢!"
我傻愣地点头,面朝窦婕妤,嘴角弯起一线温柔。
她眉眼微弯,双眼明澈。
“月行,影入帘/随君,媚如画……”
歌声轻灵婉转,气氛益发欢腾。
“这是夸奖陛下像月一样明亮洁白,连影子也像画一样美丽……"常询细细解释。
霍然,窦昭仪愤愤起身,气冲冲离席,失手打翻金爵。随着哐当一响,全场寂静无声。
“阿琦!”太主连唤两三声,也没让她停下。
没有人再发声。众人征询一般,将目光转向窦将军,沉默中带着小心。
窦将军沉寂地望一眼她的背影,端起酒爵,浅浅喝了一口。
各自饮了几杯,潦草散宴。
太主临别,对着我困惑无辜的脸,语音沉缓。"陛下,琦儿任性,姑母代她赔罪!”
“没事的,姑母!”我很大度。
“陛下——就当给姑母一个体面,去看看昭仪吧!她生性好强,虽然嘴上不说,作母亲的也看得出来,她打心底盼着陛下!”
跟姑母说的,根本不一样。
昭仪拉长脸坐在帐边几旁,完全不看我。等了又等,我眉心不耐烦地跳动。"睡不睡?不睡我走了!″
她白我一眼。
"走呀,找你的窦婕妤去!你跟她妇唱夫和的,来我这里做什么!"
"什么你你你!你该叫我夫君!叫陛下!"
她重重一哼。
"什么陛下?一个傻子,当自己几斤几铢!""她尖锐地冷笑,如刀刺来,"要沒有我阿兄,你做得了皇帝!?”【一铢,100粒黍重】
"傻子……是啊,我是傻子!″我怔怔念着这词,跟着笑了,笑出声来。
我是个傻子,可我做了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