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游离,环绕耳畔,一阵一阵喘/急。
我的手笨拙地徘/徊,描摹他的形/体。“乌衣郎!乌衣郎……”
半晦半暗间,他的双瞳碧荧荧的,亮得像灯盏,一如墓道的长明灯。
一顿昏天黑地,迷迷恍恍,我看见他一次又一次向木盘掷下铜球 ; 微亮的铜球,翻转的菱面不断变幻着字迹——诛、戮、弑、杀、屠,灭……
我不完全认得,却也毛骨悚然。每个字,一撇一捺,都带着棱角,笔划之间,尽是剑影,刀锋。
一夜,不过一梦。
"乌衣郎,我要是女娘,我要嫁给你。"耳鬓厮磨,我悄声细语。
话未落音,即被一声冷语铿然击碎。"太子,少说废话!”
父皇说我大了,得学着上朝,参与议事。
我去了,一语不发。
朝会结束,父皇召了几个近臣进后殿。帷幔层迭,香气缭绕,听他们侃侃而谈,我在一边昏昏欲睡。
"陛下诏令,用辎车囚载诚废王,但废王一向以君子自居,自视甚高,只怕不堪大辱,在途中自绝,或身染重疾致死——臣请陛下法外开恩,稍加宽待!”
提到三王弟,陛下怒意未消。
“这点羞辱算甚?他私交大臣,秽乱宫闱,假意行刺,妄图邀功,借机上位!哪里有君子之风!?一桩一件,致联于何地!对联又是何等羞辱!”
“陛下!"大臣深深俯伏,“臣非为诚废王,实为陛下!废王若死在途中,陛下不免担下杀子罪名!”
另一大臣缓缓接口。
"陛下,郭长史所言甚是。诚王被废,闾间【注,类似坊间,古代以二十五户为一闾】不少流言,说诚废王为奸人所害,沦落至此。为避免无端非议,还是——稳妥为好。”
父皇神色冷静下来。
"卿言之有理,联这就下旨,令沿途县署为诚废王一行供给每日柴米菜蔬,酒肉饭食,且允他开封就食。所徒之地也为他们兴建屋舍,供予所需炊具,食具,寝具。”
"陛下圣明!”
又一近臣躬身,进言。
“陛下,依臣看,诚废王重罪难赦,仅废位流放,已是陛下宽仁 ; 但庶民愚钝者不在少数,不明就里,才使流言传播甚广。臣斗胆,恭请陛下改元【注,更改年号】,孝德二字为佳 ; 孝为首,德为辅,同时让各郡县推举孝德兼备者入仕,以此昭告世人,大丈夫立世,不重虚名,当以孝德为根本!让天下人明白,非是陛下无情,乃是城废王无孝无德!陛下有舔犊之情,废王无反哺之意!”
父皇沉思少许。“允。”
诚王,又是诚王。我用袖掩口,悄悄打了个呵欠。
积雪未消,又添新雪。
廊上,绣幕深垂,密不透风。宫室内,丝竹飘飘,曲声娓娓。
"你唱的什么东西!"常询一声冷喝,“去了趟诚王府,就学些不干不净的回来!”
帘幕晃荡,伴着女子哀叫,掀起一阵寒凉。我站在帘后密密的阴影里,安安静静。
纤指轻轻挑开绣幕,映入眼帘的雪景,深深浅浅,斑驳又冷寂。
燕儿跪在雪地里,瑟瑟抖个不停,又冻又怕的模样。一身绯色舞衣,衬着厚厚白雪,如残梅零落,一地凄艳。
她张着嘴,眼里全是惊惧失措。
常询发出轻蔑的冷笑。
“嬿儿跳得这么好,在雪里跳一一定更美吧!"
"不、不要!"燕儿被剥去罗袜,双脚踏在积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