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点酒吧,壮壮胆气!"
我略略低头,声音几不可闻。"我不要——我只要,乌衣郎。"
酒杯重重往地上一搁,我慌慌地抬头。
他犀利地紧盯我,冷酷如石。
泪水又不争气地溢出,我紧挪两三步,倒向他:"乌衣郎!不要——不要我!"
胳膊搂在他腰间,气息交织一起。
他的手,慢慢抓紧了我。
把悲伤挤掉。
把空虚,填/满。
漫长的,停滞的黑暗。
我像淌过一片死/水,从黑暗中醒来。昏昏的眼中掠入一片微光。
"唔......″我含混地呓语。
"太子!"有人呼了一声,靠了过来。
张开眼帘,常询的脸停在面前。他额上淌着汗,一片紧张中闪现出欣喜的亮光。
“小……真?"我的视线飘来晃去,找不到落脚点。
"太子,饿不饿?"
“′不.....小真,呢?"
“太子,先吃点吧?"见我不动,他扭头喊,“太医!快来!太子醒了!"
他们望向我,脸色都显出疲惫和迫切。
"我——睡多久了?"
"太子,睡一天了!″
一天?我茫然四顾。我在哪儿?我在——自己床上。小真呢?
"小真,在哪?"我第三次问到,常询在床前跪下了。"太子!小人没用!只请殿下保重玉/体为重!″
恍然还在梦里,心却清明起来。至少,我明白了一点。“小真——埋了吗?"
"是……”应声细如蚊蝇。我的目光定往,茫茫望着帐顶。
"埋在——哪?"
没有回话。常询紧趴地上。
一定,不是个好地方。
我的目光朦朦胧胧,望向一角的连枝灯架。黄黄的散光轻曳,晕成一片,好像天边初抹的云曦。
睡了一觉,我的小真——不见了。
接着是喝药,一碗一碗的汤药,苦得喝不下去的药。
苦涩在口中蔓延,渐渐盖过心头撕裂的伤痛。
我又过上以往的日子,反反复复没什么变化。
侍女们躬下身,把大大小小的盒子叠放到案上。案几都堆不下了。
“这是太子养身期间,各宫送来的慰问礼。”常询逐一打开,介绍。眼角瞟着其中一个,他没去动,半抬眼皮望向我。“这一个,是卢大人送来的,说是来自西域的新奇玩意儿……”
“卢大人?"
"就是——赵昭仪的表亲,殿下上次见过,虎贲中郎将卢沛……”
我徐徐抬起眸子,手慢慢伸向黑底红漆雕花木盒;手指抓住盒子边角,狠狠往外一推。“哐当!"
盒与盖霎时分离,一堆错金镶银的小物件骨碌碌乱滚。我的声音一并响起:"谁让你们收的!?″
"是小人!"常询趴了下去,"小人不该随便作主!但小人是为了太子!"
"什么为了我!″我轻咬银牙,盯向他。常询脑袋磕到地上。
“卢大人不仅是皇亲,还掌握虎贲卫,太子可以不喜欢卢大人,他的礼,太子可以不看,但不能不收!"
"那就扔掉!扔了!"我赌气地大叫。
"不能扔!一扔,所有人都知道了!"常询急道,“这些东西,太子不用碰,不用看,交给下人收进库房就好。″
我拉长脸:"常询!我的话你不听!"
"太子!″他一下一下磕起头,“听是为太子,不听也是为太子!小人只为太子好!太子处罚小人,小人心甘情愿!"
所有人都跪着,紧盯我,肃穆又无奈。我的目光虚虚望向彩绘漆屏上红绿灰的图纹,呆了半晌,又望了望同样描金绘彩的壁画。
好多,好复杂,我从没弄明白。
"常询,"眼神空空地飘一阵,落回他脸上,“把我刻的东西,都跟小真——埋了吧!"
他怔了下神,膝行两步,扶住了我。
(待续)
(2024年3月18日20:40独发晋#江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