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真大,真热闹啊,好像半个城都在沸腾。远远就听到鼓乐之声。
里三层,外三层,似乎全城的人都涌到街头。
尽管已日头偏西,街上人群有增无减。
我的马车也不得不让到一边。
即时,一片红色漫过视线,如烧红半天的火。
满目盛放的红,拖着长长的尾巴,一地逶迆,湮没了视线。
鲜艳欲滴的红啊,如血,是血——心猛地揪在一起,狠狠地疼。小真的血。
中郎将骑着高壮的大马,穿着镶边的昏服,黑底锦袍上的红边,也艳得像淌下的鲜血。
身后马车,也是同样的红,大片的红。
浓稠的红,大朵大朵的开,满心满眼。
太多的红,压得我喘不过气。小真!小真……
“太子?"常询注意到我的异样。我一只手紧抓着胸口,喘不过气。"回去!快回去!"
"是、是!掉头!快回宫!"
好半响,我气息勉强平复,稍稍抬起了脸。
“那是——什么色?"
常询愕了下。
"他们穿的——是什么色?"我几乎咬着牙问的这句话。
“红、红色呀?"
"我问,是什么红!"我粗暴地打断他。
“朱、朱红……!
"帮我记住,记住这个红!"
“是!是!″
血色的花开,血色的花落,渐渐枝萎,散去,化成——血色的小真。
那一晚,我陪着小真,睡得不怎么好。
我也害怕沉睡,沉坠在黑暗的梦里。身体,顺应着他的节奏……
翌日上午,中郎将二人拜过父皇后,来到东宫。我套上华丽的衣袍,看着他俩一步步近前。我没睡好,心情不好,脸色也不好看。他俩还穿着新昏的装束,一黑一红,深深扎进我的眼底。
血色的红,在她身上艳丽地开着。触目的一刻,我的心剧烈地鼓动,脑中一片空洞茫然。
"羽林中郎将,窦钧繇,携妻傅氏,叩见太子!"
原来她姓傅啊。
中郎将的声音,照常的响亮,明朗。
"起来吧。"我倦怠得提不起一点劲。
谏议大夫之女,举止端方,一言一行都合乎规范。不过看她望向中郎将的眼神,还是含了那么点娇羞。
脑子很乱,我忘了接下来该说的话。黄门适时地说:
"太子赐礼,赠窦大人,窦夫人....鲛纱、珠花....玉带,马鞍,并御马一匹!”一口气说完,他又油/腻地补充,“窦大人,这御马可是太子亲自挑选的,你要照顾仔细哟!″
"多谢太子!"他俩又同时下拜。中郎将直起身,两手揖在胸前不动,眸光落在我脸上,黑炯炯地凝住,好像青峰映在深潭里。
我目光略微撤开,凝向傅氏。
她是那么近,那么红。
看她的眼光,她是一点不记得我。
她拔乱我心弦,又用她的红,把我的心灼痛,烧尽。心中满地,冷凉的灰烬。
气息一瞬紊乱,口内一片腥甜。头一倾,我吐出一口血。
“太子!"血坠地,激起一片惊恐。
血溅在地上,开出朵鲜红的花,夺目,惊心。
中郎将抢上一步,我身子一歪,软软倒在他怀里。"快!快请太医!"婢女侍从跑动起来,像簌簌而过的影子。
“快让太子躺下!″中郎将猛将我抱起,随侍从大步奔向内室。
我横夹在他的手臂和胸膛之间,略微睁眼看他,像隔了层迷离的雨帘。
太医来来往往,官人们屏息静气。
父皇不复平日威严,守在我枕边,俨然一副慈父模样。
我轻轻转了转脖子。
"太子?太子醒了!″
“硕儿!?"父皇长舒了一口气,一抹温情在他眸光中荡漾,"醍了就好,醒了就好......"
"我是不是病了?我,我刚才吐血了!"
"硕儿,无事的!”父皇一双大手包住我手掌,"太医说了,那只是你太过激动,气血上涌,心肺并未有伤.....休养两日,顺顺心气,喝两副药剂就好!"
我语带愧疚:"可是中郎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