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或许确有一事,圣女殿下可将之玉成。”
女子稍稍迟疑了片刻,还是如此说道。
“不论何事,但凡力所能及,奏定不辞却。”
得此承诺,女子在月下轻轻揭去了斗笠。垂纱柔顺散开,针簪与耳坠共舞,流苏同青丝交错。与她那温意柔和的声音不同,呈现在奏眼前的,是一位宛若天成的妩媚女子,月的晕染下可见如瓷器般精致的脸颊。飞扬的眼角,含情的泪痣,点缀着仿佛含着春水的眼瞳。可那本该多情的眼里,却又瞧不见什么春情,只能见得如深潭似的静谧安和。
她轻轻行了见礼,道:“灵妖狐族,幻瞳灵狐一脉,妾身苏瓷鸢,见过圣女殿下。”
“苏前辈何须行此大礼,我无功绩在身,只不过承蒙宗门厚爱得此位,暂还不配当此殊荣,愧对圣女之名。”
奏跳开一步,没有完全承下她的礼。
“有司宗主的教导,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圣女殿下,也不过时间问题而已。”
“前辈过誉了。”
苏瓷鸢笑了笑,即便她不曾有别样的意思,可这一瞬的风情,还是让同为女子的奏也看呆了去。她甩甩脑袋,面颊不自觉了有了几许绯色,心中想的却是自己脸上的泪痣还不觉得好看怎么到了她这边瞧着便如此勾人?
“妾身有一事,还望殿下相助。”
“前辈但说无妨。”
“二十五岁朝前,妾身诞有一女。可世事变故,小女不过几日大,便与妾身失散。妾身苦寻至今,尚且无果,故恳请殿下能鼎力相助。”苏瓷鸢再行一礼,虽说面目依然安和如春,可声音依稀能辨得几分神伤隐于其间。与亲生骨肉的分离,对这位母亲来说绝非能以时间洗去的伤痛。
奏听闻此事,心中亦是唏嘘,但面上也不曾露半分感慨,应下了此事:“此事交付予我,定不负前辈所托。我圣临门人遍布四海,寻人一事自是在行,只是须得问一句前辈,可有何种易于推广的方式寻得令爱?”
奏也清楚,苏瓷鸢与她闺女几天大之时便分离了,形貌肯定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而且她是灵妖,这个年岁大概率还没有化形,但若是吃下什么天材地宝或者境遇足够修得入圣,化形之后便更难寻了。如今也便指望苏瓷鸢能提供什么关键的特征,或者什么特殊秘法能直接辨认出她的闺女。
“小女……是半妖,且腹中生长不足月,一出生便是已经化形了的。”
苏瓷鸢迟疑了片刻,大概是猜到了奏话语中的含义,才缓缓说道。
“半妖?前辈的夫君是人类?”
这回是真把奏给惊到了。原本她还感慨这般天仙般的女子居然嫁人生子了,不过考虑到灵妖的观念或许与他们不同,便也没再多想。结果,她丈夫居然还是个人类?这是什么人妖畸恋?
“斯事已矣,不过是年少无知的过往。”
苏瓷鸢似乎并不想多论于此,摇摇头,言语便跳过了此事,又道:“小女与妾身血脉相连,可与妾身精血呼应,此法可用于寻得小女。”
奏听她这么说,便愈发觉得里面藏着一个难以言说的狗血故事。不过既然苏瓷鸢不愿透露,奏也不会傻到去追问。不论她对娃儿她爹到底什么看法,她自然是爱自己的骨肉的,找回自己闺女的心肯定是没问题的,那便足够了。
于是,她道:“前辈,此法固然稳妥,但并不适于推广。灵妖精血宝贵,便是一时取上数滴也是祸及本源之举,难以发挥我宗门人无数、人脉深远之优势。”
苏瓷鸢苦笑,妩媚之余似乎还能瞧见些凄然于其中:“妾身也是一时糊涂,竟忘了此事。世界之大,单寻一人,比起大海捞针难度更甚。”
这般人儿,饶是奏也不禁替她心疼了起来,心中便似乎也有了几分离了心系之人的隐痛。她努力平复着心绪,想了想便又道:“那前辈是在何处与令爱分离的?”
——或许是因为牵扯到最记挂的人,这位母亲说话也总是说不到重点上。这倒也不怪她,任谁想起这等痛心之事,怕也难以以平常心度之,逻辑乱些,无伤大雅。
“在东洲,东洲西部,通天渊往南百二十里,有一镇谓之金沙。妾身曾在那里诞下小女,也在那里与之分离。”苏瓷鸢似乎也意识到需要把该说的特征和盘托出,便详述道,“小女是半妖之身,本体封存,未经点化便无法化妖,故而如今应仍是人身。身处人间界,若是踏上修炼之途,修的也应是玄气。小女身上并无胎记,几日大的光景妾身也尚未予她什么挂饰可用于相认。思来想去,也便只有这血脉相连是唯一解法。本想着能有殿下可助妾身,如今心绪稳定,倒也明白这不过是奢望了。”
“前辈莫要失去希望,不若我将前辈引荐于我圣临,或许圣临高层能知悉一些珍稀的寻人之法。”奏想了想,便如此劝慰道。她自然是不愿返宗的,不过,她向师父引荐此人,倒也无需真切回去。
“若是如此,那妾身谢过殿下了。”苏瓷鸢长身行礼,起身之后,还可见她那容颜之上的诚挚谢意。
“无需如此,本就是前辈心善先救我们于水火。”奏晃了晃脑袋,“不若我领前辈往最近的四海阁,届时前辈以我信物见主事人,他当会知道如何做的。”
苏瓷鸢应了她,随后却又挂起了浅淡的笑:“殿下可否真的要替妾身引路?此地南疆横断山脉,四海阁可不算近,若是误了殿下美事,便是妾身之罪了。”
奏本是因她的笑而有些看呆了的,闻言当即小眉毛一挑,嗔道:“前辈莫要胡言,洛魂乃与我同行之人,并非前辈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