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二人一唱一和,全然将她当成空气。刘氏端坐着放在腿上的手不由揪紧了衣衫,神情一层阴霾倏忽闪过,速度快得仿佛从没出现过。
苏叶熬煮时间不宜过长,谢贺就着端上来烫热的汤汁喝下一口,暖流顺涌而下,整个人如同被熨平似的暖和起来。
此时请来的郎中姗姗来迟,免得让他一趟白跑,刘氏还是开口要他再给谢贺把下脉,确认没什么问题这才放他离开。
“看不出你懂医,不错不错。”谢贺发白的脸色恢复几分红润,他笑吟吟地问,“瞧你方才的样子倒不像初学者,你是从哪儿学的?”
“书中自有黄金屋,看书多了便会了。”柳冉犹豫片刻,她接着说道,“爹。可否再让我替您另外一只手把一把?”
“好。”
柳冉来回把过两回,谢贺的脉势端直而长,形如弹弦直起直落,乃肝气郁滞的弦脉。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蹙起秀眉,欲言又止。
凝重的表情无一不令在场的人的心提上来,见识她有两刷子的刘氏不禁开口询问:“老爷的身体状况如何?”
说话间,坐在后面的人投来一道若有似无的视线。
迟疑片刻,柳冉道:“爹,您平日是否有胸闷不平,头昏眩晕等症?”
“嗯,偶尔彻夜难眠。”
“多久了?”
“好些年了。”
柳冉:“您这是忧思过重,切勿过于忧虑了。若长时情志不疏,易生发病邪。”
仿佛触碰到逆鳞,谢舟冷着一张脸倏地下站起来。他冷冷地笑了一声,俊逸的面容如渡一层冰霜,寒意瘆人。“忧思?母亲已经病逝多年,少在这儿装深情。依小爷看不过是无痛呻吟罢了,既然无事,小爷有事先走了。”
“谢大少爷,他毕竟是你父亲,你怎如此讲话?当年……”
“你算什么东西,当年的事你敢承认与你无关?!”
此刻谢舟眼中不加掩饰地盛满愠怒,猛然回头,目光仿若实质狠狠地注视几步之外的妇人,“你最好祈祷不要让小爷抓到你的把柄,否则你不会有好下场!”
“云明!”
谢贺眼底的伤痛一闪而过,打断他的话,“你累了,先和柳冉下去歇息。”
场面气氛转瞬僵硬,柳冉不擅长处理这种矛盾问题,有些无措地看着两父子再次不欢而散。
“少夫人,老爷吩咐今晚我们在各自的院子用膳。”
香菱提着篮子走进来,一边说一边摆盘,圆桌上的菜肴不再是清汤寡水,荤素搭配均衡,精致美观,瞧着很是有食欲。
“大少爷不知哪儿去了,自打回府后,一整个下午连个影儿都瞧不见,不过他倒是派人吩咐让您先用。少夫人,您要不要等大少爷回来再一块吃?”
柳冉从愣神之中抽离出来,长笔一落,动身走到圆桌前落座,“不必了。”
她食之无味,见柳冉兴致恹恹,香菱以为她还在回想今日之事。事实确实如此,劝慰:“少夫人,其实大少爷与老爷还有刘姨娘之间的事是有原由的,您不必思虑太多。”
柳冉那会儿已经诊出谢贺的身体状况,当时犹豫不决隐隐猜出可能与过世的大夫人有关,没想到果真如此,为此甚至引发他们父子二人之间的争吵,这让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闻言,柳冉夹菜的动作一滞,后者会意娓娓道来。
“谢老爷与大夫人青梅竹马,是幽州城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后来他们成婚了也如所有人的预想一样恩爱有加,很快诞下大少爷。只是在某日,谢老爷心善救下一名来路不明的女子,改变了一切。她孤身一人无处可去,大夫人收留了她,结果她却恩将仇报给老爷下药爬上了老爷的床,后面甚至怀上二少爷,老爷无奈只能将她抬为姨娘。”
“老爷和大夫人并未因此事生了间隙,感情越发地好,忽然在某天,大夫人身体急遽下降,最后一病不起。”
香菱说得有板有眼,她入府的时间晚,平日经常与底下的人打交道,或多或少听到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她俯身凑到柳冉耳边将音量压得更低。
“奴婢曾听那些在府中待了几十年的老仆提及,大夫人得了一种无法确诊的怪病,连皇朝内的御医都束手无策。大夫人病逝后的出殡那日,大少爷突然在灵堂大吵大闹,认为刘姨娘暗中搞鬼害死他娘。”
末了,香菱叹气,“那时来了许多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加之老爷悲痛欲绝,无心管瑕其他,便命人将大少爷压了下去。至此,大少爷与老爷关系破裂,直到现在他们一见面,说个两三句便会争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