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景摇头:“我从来没有怪过爸爸,爸爸也只是个平凡人,我知道,他很爱我们的。”
程母很欣慰,使了些力气抬起手,像小时候那般抚摸着儿子的发顶,轻轻道:“那就好。”
程母走了,于当天的凌晨,而那天是夏至。
夏天,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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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质赶回来的时候程母刚刚下葬,他陪着程景看见他的父母在一处睡着,紧紧揽着他的肩膀,不知道说些什么。
能说什么呢?
节哀?
这么多天里面,程景听到的最多的就是这两个字,所以沈昭质不想再说。
他知道的太晚了,连陪伴都不能陪在他身边,因此他总是觉得遗憾。论谁也想不到,他只是出国一趟,程家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甚至,只留下一个人面对。
回到家以后,偌大的房子只剩下程景一个人。程景一直没哭,但沈昭质知道他是极度悲痛的,他知道真正痛到了极致是哭不出来的。
他只是没哭,他不是不痛。
沈昭质就像一个粘人精,粘着程景,陪着他。他跟着程景上了楼,回到卧室,陪他坐在床边,看向窗外。
很久没有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程景突然转过脸,埋进沈昭质的怀里,依旧一言不发。
没多久,沈昭质就感受到了一片湿润,透过单薄的上衣布料,贴上皮肤。
程景连哭都是没有声响的。
沈昭质收紧手臂,把程景牢牢箍在怀里,陪他痛。
有了可以依托的人,程景再也忍不住,彻底崩溃大哭,痛痛快快发泄了一场:“沈昭质,我好难过啊。”
沈昭质心疼地安慰他:“难过就哭,我在这里,不会嘲笑你的,哭出来,好好哭一场。”
程景听了他的话,畅畅快快地哭了一顿,很久之后才逐渐平息。他趴在沈昭质胸前,带着浓重的鼻音,嗓子都有些哑了,断断续续地讲出了自己的经历,哽咽几度。
沈昭质心疼得恨不得替他痛,在他讲的时候一下一下轻抚程景的后背,安抚着他,缓和他的呼吸。
随后,他道:“你去追你的梦,你的痛,我帮你讨回来。”
程景不打算追究的罪魁祸首,他来讨伐。
后来,两个人也在唯一的家长罗教授跟前坦白了自己的关系。罗教授本来就遗憾没在当初帮上点什么,又看着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现在孑然一身,有这么一个牵挂挺好的,于是没有怎么说,很轻易就接受了。
再然后,罗教授买下了程家被查封的房子,送给程景,让他继续拥有这个充满回忆的家。
程景,永远都不是一个人。
*
八年后,沈昭质兑现了当初的诺言,在大学期间学了商,并自主创业拥有了自己的公司。
他总是有天赋的,不管是曾经在学习上还是现在在金融上,更何况,他铆足了劲,没给自己留退路,这条路对他来说就是唯一可走的路。
他敢赌敢付出,所以他注定成功。
沈昭质的集团在他二十七岁那年闯出一片天地,连带着身价高涨,成为商业新贵。其中打出名头的一战,就是吞并了当初搞垮程家的龙头企业。
当年的风光早已不再,世界的发展是瞬息万变的,当初投机取巧得来的成功,没有能力守护,就注定被取代。而他的下场,就是沈昭质给程景的承诺。
年少时做的承诺,在这一刻,彻底兑现了。
程景也在沈昭质的陪伴和鼓励之下,成为一名极具个人特色的大导演,在自己喜爱的领域闪闪发光。
在外,他们俩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强干者,回到家以后,他们是陪伴对方二十多年的家人。
程景从来都会庆幸有沈昭质这么一个人闯进了自己的生活,带着自己走出阴霾,鼓励自己做勇敢的自己,然后牵着他,走向余生。
沈氏集团的攻绩已经是如雷贯耳,程景听说那件事的时候,人还在外地考察,第一反应是愣住,随后便无奈地笑了笑。
回到家的那一刻,他看见本该上班的沈昭质优雅地坐在自家沙发上,矜持地看向程景,一本正经道:“你回来了。”
他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像是在应对一场游刃有余的饭局。
程景没理他,兀自在门口卸身上的装备,沈昭质就有些坐不住了。
他追问:“你听说了吗?”
程景装傻:“什么事?我在外面没什么信号,更别提网络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沈昭质:“……”
他继续矜持:“没什么,那等你知道了再说。”
说着就要起身,却被一股力量强拉下来,虽然一阵天翻地覆,他被程景按倒在沙发上平躺着,对方坐在自己腰间。
他凶巴巴道:“做什么?你不知道还不赶紧去了解了解!”
程景笑出声,缓缓俯身靠近他,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逐渐缩减,直至鼻尖相贴。
程景用气音道:“我知道了。”
沈昭质后知后觉自己被耍了,抬手捏住程景的后颈,掌箍在手里:“那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程景笑着道:“有啊。”
“沈昭质,你当初的誓言,此刻兑现了。”
“我爱你。”
随后就彻底俯身,贴上他的唇,与他唇齿相交,汲取他身上的温度和气味。
程景听见对方回答了自己一句话。
“我也爱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