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累,太沉重了。
但敌人却没有给他们退缩的机会,赶尽杀绝是他们深谙的道理。
毕竟这一切,戚柏舟十多年前已经见过了。
拼着最后的力气,他带领不到数千的戚家军,和敌人周旋,最终两败俱伤,只留一地尸骨。
到最后,城门外数十里地的战场区,只有一座身躯,半跪着,左手扛着旗帜,发丝散乱,脸上尽是血污,甲胄残缺,多处割裂,无力动弹。
戚柏舟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但是他还是撑着最后一口气,看向周围,将士捐躯,山河无恙,一代又一代的和平是用一具具身躯垒起来的。那些数个时辰前坚定的眼神此刻再也找不见影踪,他们长眠于此,与自己一生守护的疆域一起。
万古长青。
朔方的天总是亮得很晚,尤其到了深冬,天色渐明的时候,落雪突然有了重量,压在一具具躺卧的身躯之上,似是要消灭一切的血腥与灾难。
戚柏舟累了,他已经几乎无法呼吸,有了重量的雪压在他的肩头,压得他低了头。
大雪掩盖一切悲伤,漫天雪幕中只见高高飘扬的旗帜和□□的身躯,只是再未移动过分毫。
他睡着了。
一场大梦,不会再有醒来的时候了。
就这样,长眠于此。
他离他的年少的梦想,他离他生长的温床,离他一生效忠的人和国家,已经很远了。
朔方太远了,距离京都。
整整六千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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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程景戴着帽子裹着围巾,指挥着掌镜的人,他一边观测刚刚的剧情演绎一边对周围工作人员说:“保一条,最后的场景再来一遍!”
说着他又拿着手上的剧本敲敲手心:“中景镜头,入!”
就这么来来回回又忙活了一段时间,这点剧情终于过去了。
缪亓则站起身来,膝盖附近的裤子被地上的雪晕湿一大块儿,因为跪得久了,走得踉踉跄跄。
随砚在一旁投入地观看,见这部分剧情可以了,就三两步跑上前去,接过助理的位置扶着缪亓则去休息处。
安顿好他坐下,接过刚刚助理拿来的保温杯递给他。
缪亓则也没看,拧开就往嘴边送,触碰到之后眉心一跳,举着的那只手把保温杯拿远了一些。
“姜茶?”虽是疑问,但已经笃定了答案。
随砚觉得他的反应很好玩,手指戳了戳他的冰凉手背:“姜汤,姜加白水,没加任何其他的东西。”
说完他又歪着头看他表情:“不喜欢喝?”
缪亓则简短回答:“辣。”
生姜煮水确实味道很重,估计为了加重疗效,做的人特意加了不少,导致味道奇浓无比。
他探头要看保温杯,缪亓则顺着他的动作降低手腕,让他可以足够清晰看见杯子里面的面貌。
随砚看了看那浓得黄澄澄的颜色,幸灾乐祸地笑他。
缪亓则直直看着他,随砚竟从他的表情里看到了……委屈?
随砚失笑。在他的认知里面,缪亓则这么一个冷静又稳重的人,断不会有示弱讨好的可能,大概是自己理解错了吧。
若缪亓则此刻能够听见随砚的心声,一定会大喊一声冤枉,毕竟再冷静自持的人都会把温柔和不一样的另一面留给自己爱的人。
而对他来说,随砚就是这样一个能让他全盘托出的人。
见他就这么不说话看着自己,甚至脸上的装造血污还有些许残留,配上他直勾勾的眼神,随砚还是屈服了。
他从身上摸出来一颗糖,撕了包装塞进缪亓则嘴里。
糖果入嘴的那一刻缪亓则就知道是什么了,但他没得挑,只好发表意见:“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么冷的天,你给我吃薄荷糖,我会冷死。”
随砚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因为自己爱吃,所以身上只有这一种,但他其实也很久没吃了,尤其是近几天,实在是太冷了,吸一口气都像是一万个冰球炸开在脑海,凉得发疼。
但是他理直气壮:“不想吃就吐掉!”
缪亓则自然不依,硬生生挺过了前期凉得出奇的阶段,最终尝到了糖本来的味道。
他用舌尖顶顶咬碎的糖,挪到一边方便他说话:“甜的。”
“你要尝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