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琳已经重新换上一身黑色长裙,甚至化了淡妆,又重新戴上了眼罩,她没有躲避莫尔斯先生那双锐利的眼睛,“您了解诺拉·比安奇小姐吗?”
“我了解她的父母,她的成长经历,但我不了解她。”莫尔斯先生在清醒后的第一时间就被瑞德告知了在他们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其中存在的,一位“助手”。
“您是一位刑事律师,您觉得,面对这样的事情,该怎么处理呢?”
“陈小姐,我很感谢你愿意告诉我并且对玛丽安和我的太太暂时保密。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由瑞德博士出面,从专业的角度告诉她们,我不想她们为了这件事情承担不必要的心理压力。至于诺拉,我和她的父亲从小一起长大,她同玛丽安和墨菲也一起长大,她是个好孩子。”莫尔斯先生测科想到诺拉,还是她很小的时候。那时比安奇太太创立了新的公司,而比安奇先生则回到学校担任行政职位,夫妻俩走在不同的道路上直至分道扬镳,只是他们都忘了带上诺拉。
在玛丽安十岁的时候,她第一次因为输了比赛而“离家出走”。可走到诺拉家门口的时候,诺拉追在玛丽安的身后,看着她背后的沉重的背包问,“玛丽安,你要去哪里?”
“离家出走。”玛丽安朝诺拉挥了挥手,“我会想你的诺拉。”
“玛丽安,你等等我,你家里那么好,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呢?”诺拉追着玛丽安,跟在她的身后,从中午说到傍晚。天快黑的时候,诺拉拉着玛丽安的手,她累坏了,“玛丽安,今天是我的生日,他们说晚上会给我送生日蛋糕的,你陪我回去吃生日蛋糕好吗?我把今年许愿的机会送给你。”
许久不被允许吃蛋糕的玛丽安同意了,等终于意识到玛丽安是“离家出走”的乔安娜·莫尔斯太太找到她们的时候,玛丽安说,“我们还在等比安奇先生给诺拉送生日蛋糕呢。”
那天的蛋糕,是赶来的莫尔斯先生送来的。
艾德琳知道,莫尔斯眼里流露的情感已经是一种回答。
可她自己心里很不好受,就像绣花时一不小心被针尖戳破了指头,虽然不痛,但落下的一滴血染污了好不容易绣出的作品,怎么也洗不干净。
“莫尔斯先生,您必须亲口告诉我,接下来,要怎么处理。”艾德琳语气强硬。
有那么一下,莫尔斯先生觉得自己不再敢对视那只眼睛,但他还是在许久的沉默后说,“我同乔安娜送她回芝加哥,她现在还没有满十八岁,我会同他父母商量,将她送往专门的机构进行心理干预治疗,他们会同意也不得不同意。”
“好,我会让我的助理帮你们订回芝加哥的机票,很抱歉打扰了你们的原计划。不过,你们离开之前,比安奇小姐必须接受华国方面的调查。别担心,他们没精力在比安奇小姐身上花费过多纳税人的金钱,但只要她肯配合,你们很快就可以返回芝加哥。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安排你全程陪同。此外,我还有一个要求。”艾德琳拿出手机,通知瞿麦尽快把人带走,她不想等会儿下楼的时候还能见到这位比安奇小姐。
“请说。”
“我知道你们可能不愿意,但是在离开华国前,你们必须和我住在一起。单独外出的行程,也必须带着我提供的安保人员。”
的确,莫尔斯先生不情愿,但又不得不接受,“谢谢,那就多加打扰了。”
艾德琳露出了微笑,“等会儿他们会送吃的过来,您先回客房休息吧。”
见艾德琳没有起身的动作,莫尔斯先生只能先自行离开,他看到走廊里还来不及被清理干净的“现场”,走了几步又回到刚刚与艾德琳商谈的小书房,“陈小姐,我想,我必须要同你说接下来的话,尽管这有可能会伤害到你,我很抱歉,但我不得不这么做。在我见到你之前,我听乔安娜提过你,那是你第一次到我们家,她很喜欢你。后来,玛丽安和墨菲也会提到你,尤其是在纽约的那段时间,我知道,你坐在那家咖啡店门口。如果你只是圣詹姆斯学院的一位学生,我想,我随时都欢迎你来家里做客,可惜——我知道你不会伤害他们,墨菲和玛丽安,你不会也不愿意伤害他们。但是陈小姐,你比他们更为成熟。我不愿探究你的这份超越年龄的成熟来源于何处,请见谅。可是,陈小姐你也应该明白,事情不会严丝合缝地按照我们预设的轨迹发生,你确定他们在你身边,不会再次遇到这类的情况吗?你们华国人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我只想保护好他们,希望你能够理解。”
***
小书房的门又被敲响了,是拎着一瓶酒的利普,“我以为你喝闷酒呢,结果,你在这里写读书笔记?”
艾德琳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我很希望自己能成为斯宾塞·瑞德博士。”
“我不觉得你和他之间有什么区别。”利普坐在艾德琳的身边,指着自己的脑袋,“这里,都是天才。”
“不一样的,斯宾塞很聪明,你也很聪明,因为你们能够去探知那些未知的东西。而我只是知道那些已知的,仅此而已。”艾德琳翻着书,她得尽快看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处理,她没有时间留给自己慢慢处理情绪。
“为什么看这个,你研究心理分析?”利普把艾德琳的笔没收了扔在地上,又把酒杯塞给她,“楼下瑞德博士正挨个做心理辅导呢,要帮你排队取号吗?”
“弗兰克还好吗?”艾德琳没有为利普的无礼举动感到生气,她突然问利普关于弗兰克的近况。
“他啊,你每周给他五十块钱专门喝酒,安排了黑哥管着他,他好得很,又白又胖,人都没那么邋遢了。怎么,你想他了?”利普又把艾德琳的书扔到一边,他和以前在南区那所公立学校上学时一样,把艾德琳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揉乱,“你知道为什么你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会出现在南区吗?老天爷在告诉你,你该放弃你所谓的道德、责任,放弃你泛滥的爱心,放弃你稍稍过了点好日子就产生的不配得感,为什么不像弗兰克那样无耻一点?”
“你真当我不认识弗兰克?学他?我那时候不过同他鬼混了几天,你和菲奥娜还有伊恩,就以为我得了失心疯,逼着我去什么圣詹姆斯学院。我要是不去圣詹姆斯学院,我会被乔伊逼着去特区吗?我不去特区,我会认识彼得吗?我不认识彼得,我至于和他在纽约一起坐地铁吗?至于遇到那场恐怖袭击吗?”艾德琳现在把一切都推给了利普,“这可是你当时逼我去的圣詹姆斯学院。”
两个人就这么在小书房里掰扯着到底是谁的责任,利普甚至把扔到地上的笔捡起来,同艾德琳复盘轨迹图。
看着纸上乱七八糟的线条,利普忽然笑了,他把纸揉成一团,砸在艾德琳的脑门上,“承认吧,我们都讨厌莫尔斯先生。因为我们都没有那样的,为我们考虑,挡在我们身前,害怕我们受到一丁点伤害的父亲。不对,你更惨一点。虽然我一直没有,但是你曾经有过。”
***
晚餐开始时的确很迟,几乎是凌晨时分。
眼下这间屋子已经没办法居住,瞿麦要安排的专业人士将房子里里外外进行检查,但艾德琳又提出在瞿麦的人来检测前,必须先销毁所有沾染她血液或者能提取到她生物信息的物品。这样一来,他们得连夜搬家。艾德琳前面那套公寓自然住不下这样多的人,于是她带着一群人住进了——舒家老宅。
舒念安也没办法啊,一来,艾德琳连续两次出事都在自己的管辖范围,自己的员工自己的房子。二来,舒家再多的房产,能突然变出来方便住下这么多人的,也只有这里了。
再加上,他妈妈现在被黛比哄得开心,把早先自己心里对艾德琳的那些提防忘得干干,深更半夜的准备招待客人的晚餐。
艾德琳和彼得还留在案发现场毁灭证据,伊恩好奇地看着利普肿着的眼睛,“怎么,不准备说说,她为什么打你?”
“说的她没揍过你一样。”利普倒是一派自然,他甚至非常满意自己对艾德琳实施的脱敏治疗。
哗啦一声,是托马斯切牛排的叉子剐蹭在盘子上的尖锐声音。
舒念安看着脸色泛白的好外甥,“你是忘了怎么用筷子吗?”
托马斯:妈呀,小舅舅说得对啊,真的很危险啊,自己兄弟一言不合都打成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