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清晨的时候,黛比忽然醒来,她的身边有一具温热的身体,是艾德琳。
她怕吵醒艾德琳,只轻轻地拉着对方的发尾,她轻轻地说,“他们都安慰我,说你的苦衷你的压力,可没人问过我。如果他们问我,我可以告诉他们,我从头到尾都没有生你的气呀,你应该走的远远地,不仅仅是你,菲奥娜也是,曼迪也是,你们都应该走的远远地。这样,你们才能轻松快乐地拥有自己的生活。只是,能不能下次离开的时候,告诉我,留一张纸条也行。”
担心黛比不适应陌生的环境,舒太太特地让人在这间客房里放了一盏小夜灯,昏黄的光线里,黛比把自己的头发和艾德琳地放在一块,似乎在对比其中的差异,“舒太太说要是我是她女儿就好了,还好,我已经过了痛恨莫妮卡的年纪了。有菲奥娜和你这样的两个姐姐来换莫妮卡那样的母亲真好,只是你说,为什么我还是会难过呢?”
很快,黛比睡着了。
艾德琳翻过身,轻轻地把她搂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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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太太很兴奋,她五点多就起来,先是给纽约的舒然打了电话,大意就是,养孩子这件事情,自家的体验感不好,大可以扔了不要了。显然,舒太太还在为了小儿子一声不吭跑回纽约生着气。
然后,她又好一阵安排。
看得舒念安的父亲舒老爷子眉头直皱,他念叨着,“那三个小子的确一个比一个糟心,要不我让老大问问,据说那位陈小姐双亲早就不在了,不如认个干亲,这样她那一连串的没血缘的弟弟妹妹,也都是你的宝贝疙瘩了。”
舒太太一副听不懂这里面几分真几分假的样子,径直开了自己的保险柜,取了自己当年的陪嫁首饰,“凡事都指望你们这帮大老爷们,我埋土里都不安心。”
“这大清早地说什么晦气话?”
“晦气?等我烧了埋你身边,再被那三个不孝子上香,那才是真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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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还躺在床上听着黛比告状的艾德琳,在心里记着利普、伊恩、卡尔的诸多“恶行”的时候,收到了一份特殊的“好友申请”。“
这是一对一克拉的鸽血红宝石耳钉,舒太太亲手帮艾德琳戴上,“我们这样的家庭,说没有儿子也行,那的确有点儿自欺欺人。可谁承想,我生了三个都没有一个女儿。男人这种东西,真的命好,所以他们啊,看不到自己的自私。陈小姐,舒家的事情我一向不过问,却并非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在芝加哥,津南做了什么,也知道要是没有你的帮助,老二和老三会成什么样子。可作为一个母亲,我却没有什么好报答你的,我甚至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艾德琳看着梳妆镜里的自己,彼得一直觉得自己应该适合绿色,可其实明明红色才是最适合她的,艳丽、明媚。
“舒太太,我很喜欢您送给我的这对耳钉。不过,您应该也知道,对我来说,一份礼物的重要程度已经不需要把价格因素考虑在内了。舒津南的事情,无论在舒家内部被怎么解读,于我而言都不甚重要,只是偏巧她也姓舒,和你们一样罢了。”
舒太太又帮艾德琳整理头发,这倒是让艾德琳有些坐立难安了,除了上一个世界的外婆,还没有哪位女性长辈替她梳头发呢。
舒太太同样是紧张的,她一个女儿都没有的人,这样的事情怎么会有经验,在发现扯断了好几根艾德琳的头发后,她也放弃了。
她叹着气,“瞧我,罢了,陈小姐你也不是梳个头就能哄骗的小丫头。我们聊一聊正事,刚刚你说的话,有一句不对。你说,津南是和我们一样的姓舒。你错了,这个家里,我不姓舒。”
艾德琳听到这句话反而很诧异,她虽然与舒太太接触不多,但从舒家在外的信息,舒念安、舒然的反馈,这位舒太太应该是再传统不过的老派华国女性。尤其是再上一辈的舒家,在那样注重男性继承人的舒家。
舒太太把艾德琳的诧异看在眼里,这份诧异对自己而言,更像是一种压抑许久的苦楚被揭露出来。她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个温和雍容的老太太。她不喜欢这样温和的自己,可是,时不我待,她来不及也无力再去改变。
她把来不及的希望交托给艾德琳,“陈小姐这几天也见到林樾庭了吧,据说他还给你添了些麻烦。他是我弟弟的儿子,我弟弟那个人怎么说呢,拍电影写败家子,都得按照他的故事来才卖座不失真。他的婚生子只有林樾庭一个,至于非婚生子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有多少。可你想,为什么唯一的婚生子要在舒家任职呢?林家赶不上舒家,但也是排得上号的。我们华国不像A国那样的洋鬼子封建,女人就是嫁人了,也是留着自己的姓。我不姓舒,我姓林。我手上有七分之一林家的股份,还有一些舒家的股份。我想请你帮我,让这些能安全地过渡到林樾庭的手里。”
“舒太太,你太看得起我了。一个月前,我可是还需要跟着舒念安学着的。”艾德琳万万没想到,自己被这样的“寄予厚望”。
“找一个会做生意的人不难,我也不是要拉着陈小姐替林家续命。我那位公公一直看不上女孩子,否则津南也不至于如此。不过,我在林家又何尝不是另一个津南。你猜,为什么舒然十多岁的年纪就被我送给津南养着?”
因为,只有这样,舒然才是绝对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