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宗女弟子的住处地势较高。不到戌时,底下的男弟子舍间不知为何传来了一阵噪杂。
谢鸣倾蹙眉,便飞身准备下去打探一番。苏渡棠闻言也要跟着一块儿下去,却被师尊拦住了。“你就不必去了,若是弟子之间的争端怕会波及到你。”
“况且,”谢鸣倾欲言又止,“你去男弟子住处不成体统……”
苏渡棠这么想也是,便由着他去了。
谢鸣倾前脚刚走,后脚苏渡棠就被一阵金光笼罩了眼目。她从捂住双眼的手指缝隙往出看,一把通体金色的古琴飘飞在空中,琴身挂着的玉佩流苏在空中晃荡,轨迹没有定数——好像迷路了。
苏渡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冒出这样的想法,谢鸣倾带着一众高级班弟子御飞在山间悬崖追赶着慌不择路不知准备往哪逃跑的金色古琴。
见苏渡棠还愣着,谢鸣倾传音在她脑海,“跟上。”
任何牵引之术接近琴身都被无名的力道弹开。几次拉扯后,金琴本人给自己作用了一个传送阵法,直接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谢鸣倾传音让大家别追了,明日召开议事会,都回房休息罢。
“苏渡棠,你跟我过来。”
苏渡棠应了一声,便与一众师哥师姐们拱手拜别。
此金色古琴为琴宗防护结界镇守阵眼的上古神器,名为“十霄”。但看谢鸣倾的脸色,神器逃脱似乎并不算什么大事。
“‘十霄’乃上古灵琴神器,应是受上天感召寻找它的新主人了。”谢鸣倾徐徐解释道,“但仍须追赶到它的下落,若是落入十恶不赦之人的手,会使三界掀起无法掌控的波澜,毕竟……”
"那也是一方神器,"苏渡棠道,“师父,让我与你同去罢。说不定,我们还能将感应之人收入琴宗。”
谢鸣倾垂眼:“那年将你带来琴宗,你确乎还未下山感受人间中原之姿。”
“宗门新入弟子颇多,你师兄师姐们身上都有要务抽不开身,眼下还是你比较闲适。”谢鸣倾道。“明日我便开议事会,你且随一起吧。”
苏渡棠拱手:“弟子遵命。”
——
于是琴宗掌门果断做了甩手掌柜,开完议事会便叫琴宗里的小厮们收拾下山的行囊。
第三日便下山了。
苏渡棠从小便生在昆仑之巅,从未领略过凡人之地。小时对外界的认知皆来自于总是偷上昆仑山的琴宗弟子——谢鸣倾。但她出生就是昆仑圣女,无法离开昆仑,也无法离开母亲在天的灵识叮嘱。
谢鸣倾将包袱放在百宝锦囊,与苏渡棠游走在中原长安城的一处乡坊之中。
坊间两边,是正在吆喝叫卖着的小摊小贩。
灌汤包子冒着热气从蒸笼中被夹出,小巧的闷罐中是鸡蛋与肉饼熬炖的鲜香汤品。糖画老人在围观孩童的惊呼声中顷刻便绘制出一条惟妙惟肖的游龙,甚至还有游街的商人背着满满一麻袋从东海边收集来的贝壳。
苏渡棠在谢鸣倾的视线中来回游窜,对眼前种种际遇好奇得不得了。
师徒二人已经换上了寻常百姓所穿着的布麻丝衣,头戴斗笠,俨然一副刚从外地进城游玩的兄妹模样。
钟家客栈的店小二在门口吆喝着“客官里面请”,便殷勤地迎着他们二人进去了。
谢鸣倾从袖中掏出两枚金元宝,低声对店小二道:“两间上房。”
店小二看见金元宝眼睛都直了,立刻便揣进了袖中,“这边来,客官这边来。”
苏渡棠跟在谢鸣倾身后,在楼梯拐角处向下望去。一位额间带印,身穿红纱的女子迎上了她的视线,眉目间满含笑意。
那笑意并不能让人感到如沐春风,反而令人心有些恶寒。
苏渡棠很快便移开了眼睛,跟着店小二的脚步上楼了。
“客官如需热水,提前告知即可。”店小二搓着手,“钟家客栈包您满意。”
谢鸣倾回了一声好,便吩咐店小二退下了。
苏渡棠将行囊在房间放好,便去了谢鸣倾的房间,商讨关于寻找感应之人的事由。
在外游历的一些剑宗弟子已经向谢鸣倾传达了一些消息:目击“十霄”向着长安城内的方向飞去,应该是落入了一户人家之中。
长安城虽然大,但信息传递极快。只需简单打听便可了解事情的全貌。任由神器丢失,实有一半琴宗的责任,眼下应尽快寻到感应之人与“十霄”。
长安城内,有一美男子,名叫顾长卿,旁人称之“琴仙”。曾编纂数十本琴谱,曲调韵律节奏明快,勾人心弦。一时在长安城卖得脱销。名属教坊皆学以习之,本人甚至因此在朝中礼部做了一段时间的管事。
若是十霄落到顾长卿之手,倒也不错。
“今日在客栈修整一番,明日便出发前往拜访‘琴仙’,他与城中曲艺人关系广泛,定能得到有效的消息。”谢鸣倾道,“到时寻到人,我们便撺掇此人加入琴宗。”
苏渡棠问:“若他不同意呢?”
谢鸣倾垂眸思考了几秒:“我相信十霄选择的人定不是那十恶不赦之人。封了神器自身的灵识,留给感应之人即可。”
“明白。”
谢鸣倾侧身靠在窗边,双臂交叉在胸前。“神器下凡,定会引得多方势力竞相争夺,务必小心。”
“神器本身会持续输出一种特殊的灵力波动,可以覆盖到十里左右的范围。不仅各方势力争夺,估计还会引来各种山精小妖。”
苏渡棠担忧道:“若是吓到寻常百姓,那便出大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