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噼里啪啦一阵子响,宣告开席。
风卷起来红色碎片在空中舞了又舞,落在了新娘的窗边。
身形瘦弱的新娘被年纪大些的妇女围着,一脸茫然地听见她们交代着明天的事务。
结婚真麻烦,她想。
酒席,红色大棚里的人推杯换盏。
“来,干杯。”
沈橘安往对面的桌子看去,舅舅喝醉了,爸爸也醉了。
完了,妈妈又要恼了。
“唉,你们家安安搁重点班能跟上吗?”
一个翘着二郎腿的妇女嗑着瓜子,一脸鸡贼样。
“我们不要求什么。”
“唉,安安,你可得努力啊,你妈妈花了好几万把你送进去的……”那女人略过沈妈妈,直接问候正吃着菜的沈橘安。
“嗯嗯。”沈橘安笑得尴尬,一脸窘迫。
这些事,到底是谁传的,从她城里那个家传到了老家。
“我们家安安怎么样,还用你教育吗?”
“我可没说你闺女不好,我是说,你不能太惯着她。”
“我们安安就是要月亮,我也摘得,惯着她,有问题吗?”
热气未消,独她们这桌子上冷寂了一会,像是刚刚打仗的战场。
虽然是嘴仗。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大喜日子,继续吃菜,都凉了。”
有人提着红色塑料袋的人来处理剩下的菜,沈橘安跟着妈妈去看表姐。
狭小的房间里,挤满了红色气球和人。
“青青姐姐。”她像小时候一样唤她。
“安安,你来了,我无聊死了,好多规矩。”新娘子吐槽。
“姐姐,菠萝味的糖,给你。”沈橘安变法术一样地从口袋里掏出来一颗糖。
“你还记得啊?”
沈橘安当然记得,小时候她们俩个可爱抢这个糖吃了,姐姐也想吃,可姐姐更想让她吃,就故意输掉游戏。
沈橘安陪了她一下午,两个人坐在窗前回忆寒暑假的往事,堂屋古老的钟表响了响 ,仿佛又回到了七八年前。
噔噔噔。
晚上十点半,手机响了几遍,她静音,打打开看。
小蝴蝶:你明天能来吗?我可不想给你补课。
她:看心情,你哄哄我,我就来。
小蝴蝶:……那我哄你,来不来。
她:不来。
小蝴蝶:哭哭的表情包。附加一句晚安。
沈橘安本想回个晚安,但又觉得没有新意,思来想去。
回了个:好梦。
她有时候恨自己不学无术,总是关键时刻词不达意。
可她忘了,再好的诗人,在感情面前也会偶尔匮乏。
夜深,整个庄子笼罩在寂静之中。
她轻轻地闭眼,一夜好梦。
次日,鸡鸣,蝉叫。
不绝于耳。
表姐今天出嫁,凌晨四五点就起来化妆。
沈橘安掏出来早早准备好的相机,征得同意后对着化妆的姐姐录下视频。
小小的堂屋里面挤满了人,化妆师围着新娘转,左右桌椅上是闲聊的人,她退后几步,将眼前这光景齐齐地框进镜头。
结婚到底是大事,她都替姐姐留住这记忆。
“安安长得真俊,以后一定能找个好人家。”有磕着瓜子的亲戚目光转移到她身上。
“我才十七,姨,表哥二十七了吧,我都替你犯愁。”
她放在手上的工作,学着刚刚那人的神情,催催道。
“你小孩子操心这个干什么?”
那人绷不住情绪,一瞬间的功夫,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对啊,我一个孩子,操心我结不结婚,也太早了吧。”
方才那人闷哼一声,终于住了嘴,脸上青紫色未褪,又是一阵子红。
沈橘安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她这气人的本事,还没消退,挺好。
酒席过后,新娘子在摄影师的指导下,陆续拍了几百张和老家的合照,沈橘安有模有样地蹲着记录。
炮声隆隆响,她侧身抬眸望向了长长的马路,一排排镶着红色礼花的黑色车缓缓地驶进。
“新郎来了,新娘快点进去。”
有主事的人催促道,提醒新娘伴娘赶紧回去。
沈橘安颇有眼神头的给姐姐递过去青青姐递过去边缘镶嵌珍珠的红色团扇,示意她蒙上面。
她看人家电视剧都是这么做的。
青青会意一笑,身着沉重的正红秀禾服,踏着不合脚的鞋子晃晃荡荡地回了屋子。
老家这边的规矩,新娘子在出嫁前要穿家人的鞋。
青青妈妈替她随意找个她哥哥不穿的旧鞋子。
新娘子的房间挤满了少男少女,热热闹闹地商量着藏鞋子。
“唉,这咋样?”
“嗯,太高了,伴郎那边好像没有超过一米七五的。”
……
青青发话,让他们藏的简单些,这一趟下来,她一身的热汗,实在没有精力应付那么多事情。
外面守门的人大喊一声:“新郎来了。”
见状,这屋里一群人使出浑身解数堵着门,沈橘安没见过这场面,挤在最前面堵着门口。
“不给红包不让进。”
新郎犯怵,这是第三道门,第一道门的大爷大妈已经劫完了所有红包。
前后受力,旧门来回,晃动吱呀吱呀地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