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的这般心绪,莫非要辜负今日这好天气?宁知晓遣人将剩下的点心用油纸包好,想出了个好点子。犹记得听云间说起,京城的南郊一带,百姓生活是最为贫苦的,小儿们别说上学堂,时常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按理说,如此靠近京城的地界,是不应当出现这等现象的。宁知晓也想不通其中缘由,只想去那处看看现状。若是因何其他原因,或许她能为其做些事情。沈明月倒也欣然接受了她的邀请,总闷在家中她也无趣。
乘着东川王府的马车,主仆几人朝南郊方向而去。城门口时需得慢行,正巧沈明月掀起车窗上的幕帘,当她看到某一个地处时,柔声对驾车的马夫道了句先停车。
“月儿,怎么了?”
宁知晓跟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那一处是钱庄,这家钱庄在京城中还不小呢,过自个儿瞧着也没什么异样,不知沈明月为何突然要停车。
朝钱庄看了片刻后,沈明月又放下幕帘,道了声走吧,继而才与宁知晓说起方才所见。
“我家有一庶弟,近日出府次数甚至要比嫡兄还多,这原也不打紧,只是我回回见他出府时,那神情似乎隐瞒着什么事似的,但父亲甚忙,母亲又时常身体不适,便对府中庶子女没有管制太多,此前我并不知庶弟都去哪里,直到方才见他出入钱庄。”
宁知晓嘴角捺了一抹笑,道:“会不会是你思索太多?这人去钱庄倒也并非何等异常,钱庄又不是赌坊。”
沈明月却摇头:“这些日子我注意着他,每每出府都在固定时刻,有次我便旁敲侧击问他姨娘,却什么线索也没得到,只因都是自家人,这庶弟脑筋又并不似嫡兄灵光,我忧心他在外头被人蒙骗,再闯下什么祸端就不好了。”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若他每次出门都那般有规律,那你我下一次便可一起盯上一盯。”
“好,多谢你,晓晓。”
宁知晓嗔怪一声,轻推沈明月一下:“跟我还客气!”
京中的大道是很好走的,只不过出了南城门以后,这一道可谓颠簸至极。是来往马车过多,都将地上都压出了坑洼,碎落的石子零零散散,这一块那一颗的,时不时便要将马车上的几人颠得东倒西歪,要不是木樨抱紧着点心盒子,里头的糕点早已颠出去了。
几乎所有的体力都用来稳住身形,嘴上也没那么多力气抱怨,总归这段路程下来,几人的眉头就没舒展过。沈明月实在少有这般的经历,却又难为情地不好与宁知晓讲,她的两半玉臀早就酸痛不已,这会子无论如何再叫她坐着,她也是不愿了。
临到了南郊,将马车停在空旷处,宁知晓下车撑了撑腰杆儿,真是累得很,不晓得为何工部官员不将这往来频繁的大道给修上一修,若说没有银钱,这年前中秋宫中还开了场选秀,她无奈地长舒一气,打量四周。
开春了处处草长莺飞,不远的丘陵上长了几棵山桃树,总还能闻到些香韵。周遭也能看到些破败的小屋,但屋里似乎并没有人。随着连敲了几间屋子的门,都不见有人回应,宁知晓面上升起了疑惑。
难道此处的人都离开了?正当不解之时,有苍老的声音从屋后的小坡上传来,几人寻声望去,便见一白发苍苍的老妪。宁知晓在看到其第一眼时,就想起了在淇州城中那些无家可归的百姓。
京郊也没有地龙翻身,百姓应当生活得丰衣足食才是,可这老妪半点没有丰足之意,如今虽已过完了冬,却也会偶感凉意,人们的穿衣也还是能数上几层的。
但瞧眼前年过半百的老人身子骨颤颤巍巍,身上所着之物也不过是单薄且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倘若一场春雨下来,岂能不感染风寒。
“二位姑娘找谁?”
“婆婆,这处就你一个人吗?我见周遭屋中都无人回应,向着大家是否都不住在此处了。”
出门在外,宁知晓选择隐瞒真实身份,只对老妪说是从京中而来,路过此处,也就当踏个青了。
一问才知晓,这人们都去田里头干活了,他们没有足够的租金,租不起昂贵的田地,只得去帮别人干活,拿一些微薄的铜板,以作生计。
她叫木樨取了一袋子糕点送给老妪,自己又施了些碎银子,让老人也能置办些吃穿用度,这样一来,她才心安不少。向着老妪打听为何此处百姓的生活与京城其他地处不同,这才明白,除却每年要交给朝廷的赋税,他们还需向管辖这处的小官上供。
“这是何道理?官员自有朝廷俸禄,缘何能叫百姓再度上供?难不成南郊与京城如此之近,却还有些不法之辈强敲勒索吗?”
“哎,小小南郊一带又怎会惊动京城中的大官儿呢,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总也不能去告官吧,这民不与官斗,斗也斗不过啊。”
宁知晓与沈明月相视一眼,也没想到真有一些地头蛇这样压迫平民,上交了一年的赋税,再给这些地头蛇上供,百姓们根本半个子儿也剩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