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饶有深意盯着她,那句木晓姑娘四个字语气中夹杂着玩味,让宁知晓有些尴尬到不能自处。不过随即她想起过往种种,看云间的眼神亦发生了变化,还是压低声线问道。
“平南将军,无今上召令你理应是该坚守驻地的,而将军暗中回京,罔顾今上,又行事不端,倒不知是何居心?”
云间也不做何辩解,不过逐渐向她靠近时带了些威慑力。
“郡主最好还是将嘴管严了,否则潼桦山下那一汪潭水想必是最适合郡主的归宿。”
“此行奉召回京,同郡主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想必是王爷急着想让郡主嫁入将军府,如此,你我婚期将近。”
对于婚约,宁知晓曾是不喜的,只是今日才清楚原来他就是云间,心底又有个声音在一点点打消自己对他的排斥。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知道他在谋划着什么,却没有对任何人提及过,她在包庇他。
眼前的男人威胁似的话语并不像虚言,于是宁知晓在这场对峙中还是占了下风,她主动避开云间的眼神,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继续替他隐瞒之前的所作所为。虽不知他在图某些什么,但当下来看他们二人实则是被绑在一条绳上。
云间这等心思的人,能做这些事情,一定也铺好万全之策,倘若此时去揭发,却又拿不出证据来,定然被倒打一耙,而依着自己目前对他浅显的了解来看,确有可能被他抓去沉潭。
莫说她现在已经树敌些许,不仅有个陆芳宛,还得罪了藏于暗中的人,和云间统一战线才是目前最好的抉择。
达成共识之后,两人一前一后向宫宴厅的方向而去,宁知晓瞥见木槿在跟上自己时,气鼓鼓地对着流光的脚背狠狠一踩,也不知他二人在暗处谈话时,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何种矛盾,倒像是有趣的很。
过了御花园,在一处辉煌的亭台水榭中,早有宫人备好了坐席。桌案上山水宝瓶中插上了盛放的红梅,衬得整个殿中飘逸着点点梅香。受邀而来的官员家眷们纷纷入席,男女宾席分为两侧,与宁知晓正对的,正是云间的坐席。
都等帝后二人到齐后,席宴开幕,除夕庆典殿中座无虚席,宫人将研制了一整年的礼花放入空中,随着声声炸响,七色烟花如梦似幻,庆贺新年到来。
“平南将军回朝,孤心甚慰。”
“着实委屈了东川郡主苦等爱卿如此之久,也是孤的不是,忙于国朝,忽略了你们的终身大事,如今,正值新年,便将此事提上日程吧。”
帝王对云间又褒奖了一番,又有模有样地安抚了东川王府,好似做的完美无缺。而当事两人心中各有所思,唯一同样的便是对帝王谢恩时演绎得天衣无缝。
相视一眼,读懂了对方眸中的敷衍,云间展颜一笑,对宁知晓举杯,一饮而尽。后者随之执杯,宽袖遮面,落杯时杯中果酒已空。
如宁知晓所想,接下来的就流程,便是多家贵女都献上苦练许久的才艺。平素中总挤兑她的几个姑娘今日像是转了性,矛头居然不对准她,当然,除了陆芳宛一如既往。
台上的献艺一场胜过一场,台下人赞不绝口,直至到了最后的压轴,是沈都御使嫡女沈明月。一舞惊鸿,身姿绰约,伴着悠扬的琴弦声,踩的舞步如若生花生莲。只是,令众人都惊愕了,在最后一个落幕福身前,沈明月却没能稳住身影,跌倒在地,臂上的披帛亦被踩在脚下,扯乱了衣着。
好在,只是失了体统,并未出现大过错。可上首的帝后面上均是不喜之色,沈都御使同样脸色铁青。
稍微观察得细致了些,宁知晓便发觉周围几抹奸计得逞般骄傲的眼神,她算是理解这些人今日为何不与自己为难了。原是那股子妒忌如今都转移到在了沈明月身上,约莫是因她乃皇后所钟意的大皇子妃人选吧,这些个女子们心有怨气也属正常。
沈明月的舞技在全京城来说都能算得上数一数二,说她会在这样郑重的场合出岔子,宁知晓肯定是不信的。她也定然是被人算计了,不过不正常的是处于众人目光中的沈明月,却无几分惊慌的模样,她淡定下跪行礼,言明自己之错,又自请宫宴结束后回府禁足两月,这便没什么由头再斥责于她。
看沈明月退下后,宫宴仍在继续,各家有未定亲事的子女父母,都在说笑与杯盏相交间许下承诺,牵定红线。
只是不出片刻,沈家一侍女便捧着方才沈明月献舞时若着的绣鞋上殿,哭诉着请帝后做主,原是自家小姐被人使了绊子,在绣鞋中藏针,这才导致沈明月殿前失仪。
帝后都变了脸色,除夕宫宴上竟还有人敢搞这档子腌臜之事,这些手段皇后一猜便知其中缘由,于是下了死命令今日定得找出这个罪魁祸首。
宫人们很快便忙活去了,这些贵女们手段到底不如宫中高明,不需多久便有了结果,这几家的女儿皆被帝后斥责,挨了板子,家中官职高些的也就是禁足抄书,家中官职不高的,直接令其永不准再入皇宫,亦不可嫁与皇室。
事情了了,人人脸上都或奉承或迎合的场面,宁知晓不喜,借着喝了几杯果酒便离殿吹吹晚风。走至湖边亭台,才见竟是沈明月在此,此刻她正与贴身丫头说着话,好巧不巧,又叫宁知晓听了去。
宁知晓感叹自己总是能听得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密辛,例如这沈大小姐,她早早便发觉了有人在她的舞鞋中做手脚,其中插着根极细的花针,可她却将计就计,在献艺时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