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眠洞是温榭的私卧,平时下人未得召不得擅入。
他进来喊了两声,却没听见萧煜临的回答,一时疑惑又往里走了几步。
“萧煜临?人呢……萧煜临?怎么在这坐着不说话。”
望见他此时正坐在石桌前发愣,温榭上前:“看什么呢?哦,这个。”
萧煜临抬头,朝他招招手:“看不懂,帝君来解释下。”
温榭一脸镇定地走过去:“有什么看不懂的,这不是……嘶!”
被萧煜临一把扯过去,他一时关了重心,踉跄两步后被这人稳稳锢在怀中。
“这不是什么?帝君靠近点说。”
刚刚温涯对萧煜临表达了强烈的不满,日后两人若是碰上,他难免会为难萧煜临。
按照温榭对萧煜的了解,这人怕是会为了维护关系心甘情愿地吃亏。
因而这会,他对萧煜临的包容心强得惊人。
“哪看不懂,说吧。”
“好。”萧煜临听上去有些温和地发问, “这是什么信?”
“还能是什么信,保证书啊!”
“真的吗?”
“当然,本帝君向魔尊大人保证以后不会再犯……别靠那么近。”
“再说一次,这是什么信?”
温榭被他得寸近尺的气息扰得有些躁, “……认错书,道歉信。行了吗?”
萧煜临还是没听到想要的答案,腾出一只手带着他的指尖落在某上某一处:“念念?”
“……魔尊玉树临风,宽宏大量,令本君心倾倒之,感念上苍有心,让我有情之二人终成眷属……不念了!”
“帝君再说一遍,这是什么信?”
写得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只想着无论如何先哄好这尊大佛,怎料如今念出来,怎么就这么让人难以启齿。
“不闹了,我要休息!”他站起身要走,却被萧煜临拉住手。
“帝君怎么这么不讲理,做错了事情道歉不被原谅就要恼了。”
不用回头,温榭也能想象他是怎么一副表情,咬咬牙又坐了回去。
“什么信?陈情书、言爱录!好了吧。”
萧煜临满意地放过他,抓住他的手捏着把玩,又当着他的面把信再看一遍。
最后,他指着落款的几个字,佯装无辜道:“这是什么?”
“能是什么?不识字么你。”温榭羞躁地不忍直视,偏偏萧煜临还一字一顿地将它念出来:“小、榭。小榭?”
关于这个落款,温榭当时想了很久,最后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真诚、姿态更低点,故意用了这个称呼。
“你有什么问题?”他伸手撑住桌沿,没有回头直视萧煜临。
“没什么问题,就是觉得不太准确。”萧煜临渐渐直起身,给温榭留了一丝喘息的余地。
不过还不等他放松下来,萧煜临却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没关系,现在补上也来得及。”
他握住温榭的手,提着笔慢条斯理地在“小榭”正前方添上了一个“夫”字。
温榭一愣,施即松了口气,往后靠在他身上,语调懒懒的:“好好的魔尊,怎么如今倒像个调戏好人家的浪荡子似的?”
萧煜临让他在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一手提起信给他看:“信里写得那样大言不惭,到底谁在被调戏,谁是浪荡子,嗯?”
那股燥劲这会儿也过去得差不多了,温榭变得没了半分刚才脸红的模样,笑嘻嘻道:“怎么知道这信是我写的不是经他人之手?”
“上面不是署了名?夫——小榭,写着呢。但你这么一说我也不确定了,不若就再写一遍,我瞧字迹对不对得上。”
言罢,他将纸摊在桌上,作势要捉温榭的手。
温榭带着笑意向后躲,说:“别了吧,我看可能的确正是在下所写。好了,这几日又是神族又是魔域地来回奔波,因着我挨天谴之事,你也没少烦心,早点休息好不好?”
萧煜临斜睨着他,要笑不笑的:“妖帝何时变这么体贴了。看来方才那落款补得还是不够严谨,该是贤妻小榭才对。”
温榭被他调侃了一番也不恼,只不轻不重地往他肩上杵了两拳。
闹了一会儿,他发现萧煜临似是对这信有什么执念,不管他把话题往哪里扯,萧煜临最后都能想方设法地回到信上去。
“这么喜欢,嗯?阿临?”他把信拿起来,看看信又看看萧煜临,挪揄道。
萧煜临一时竟没急着回答,有一会才将下巴搁在温榭肩上:“以前我总觉得不真实,看着你的时候,觉得心还离得很远,碰到的我也不确定那究竟是不是你。即使后来复灵草那日,我们说了多么多,我们互相承诺,我们之间不再是浅尝辄止,我也不比曾经安心多少。我知你心有社稷、有六界、有大爱,只是不知道自己排在哪里。”
察觉到到他语气里的低落,温榭脸上的笑意顿时烟消云散,想回头看他又忍住,只在与他相握的手上又稍微用了点力。
“你太好了,我总害怕你当时答应只是一时兴起。哪怕你是想利用我呢,至少说明我有值得你图谋之处。我只怕于你而言,其实我根本无关紧要。”
“我从不知你想了这么多,”温榭低下头,一根根掰弄他的手指,声音轻极了:“你知道吗,我从来只爱一种人,那就是对我真诚热烈的人。”
“况且,我也分得清楚情爱和合作之谊,若不是对你亦有情,我又怎会轻易起誓。”
萧煜临没吭声,于是他叹了口气,慢慢转身与他相对而坐,认真道:“不是利用,更非随性而为。你对我什么心思,我对你就是什么心思,明白吗?”
眼下的氛围不知何时安静下来,萧煜临看着他,又好像透过他在对曾经那个没法触碰的他对话:“好爱你……”
“对你有私心,想你一直一直强大无所顾及,想你此生只如西山时那样无虑——又想你只有我一条退路”
温榭被他眼中湿润的情动之色感染,心尖儿都下意识颤了颤,看着他欲言又止。
“今日你写这封信,我突然才意识到,原来从不是只有我自己沉浸在这个如梦的故事里,故事的主角一直都有两个啊。我,和你。”
萧煜临眼眶发烫,温榭用手背贴上去,挡住他的视线:“知道得太晚了,让我自娱自乐了这么久。说吧,怎么补偿我。”
“我……”
萧煜临刚一张嘴,却瞬间被堵上,安抚又带着点赌气意味的吻盖上来,与他酸涩的心思交织,所有感官对于入侵者都只传达出两个字——温榭。
他的全部视野都被这个人的手挡住,却还是下意识想在吻中占据主导地位,于是原本交握的手逐渐分离,又移至温榭身后点点收紧。
温榭总在他手里变得不耐受,没一会气息便彻底乱了。
萧煜临带着他起身,不知移至何之,总之是有了个可以靠着的地方,让温榭稍稍放松了些。
“怎么总这么容易累,”萧煜临也微微喘着气,垂下来的眸中充满了平日不曾有过的颜色。
温榭扶着他稳住以后又主动亲上去:“装的。”
听到萧煜临闷在喉间的笑声,他眯了眯眼,扯着他的衣领继续往后退,直到萧煜临被身后的床榻绊到,跌坐在它上面。
温榭俯视着他,微松开了点距离,纡尊降贵地伸出拇指往萧煜临唇角轻擦两下:“想怎样。”
萧煜临心跳得快,看向他的眼睛一瞬不眨:“想……”
“可以。”
温榭勾起一抹笑,倾身压在他耳侧,声音放得极低,像拉扯又像邀请:“我说可以。”
萧煜临于是伸手捞住他,侧首重新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