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病特工先生。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喊出过这个名字了。
仅仅七个字,就像一个潘多拉魔盒,打开之前让人衍生出无限幻想,打开之后,谁也不知道结果是什么。
直到黑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下坠的身体重新落到实处,她仍然觉得恍惚。
大概是隐藏任务的缘故,她的落点不是之前和慕回雪他们一起进入的地方,却是海神宫的待客厅
。
“阿漓?”和奥菲斯一起匆匆赶来的唐陌疑惑出声。
少女微微垂着头,发丝凌乱,她舔了舔自己有些发干的嘴唇,回头对上唐陌的视线,无措之间甚至没有发现对方的异常。
“抱歉…”她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发抖,笑得勉强,“唐哥,我可能要一个人待一会儿。”
“洛…”周琦还想说些什么,就被奥菲斯挥开的袍袖打断,女人上前,沉默地拍了拍洛梓漓的肩。
唐陌什么都没多问,只是点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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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恶趣味啊。”
红衣女子把玩着手中的头发,“你明明应该预示到了他们命运的轨迹会在棱镜回廊交汇,却没有在见到那家伙的时候告诉他洛梓漓的真实身份…哼,甚至刻意引导他见到了本该和何亦希那家伙会面的你。”
“洛梓漓大概也想不到她留下的预言会被你用来见她心心念念的人吧…啧啧啧。”
“你话好多。”落子布局者转了转手中棋子,浅淡的眸子透着漫不经心,“未来…总是充满变数的。”
“我只不过,浅浅添了一些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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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尔。”一个人鱼士兵出现在王城门口,另一个同僚扶住他,面上仍是心有余悸,“攻塔结束了,队长他们都……”
“哈…”名为费尔的人鱼大口喘着气,右手扶着左臂,指间渗出浓厚的血迹——那左边的小臂赫然已经全根断裂,露出肘节处的森森白骨,“真是可怕,这样下去,奥塞尔…你觉得我们还能活多久?这才只是黑塔二层,照国师的说法,黑塔七层往上只会一层比一层难!你听说过这样的存在吗?恐怕海神亲临也要拿他无计可施……”
“阿塞尔,现在国师长公主和陛下尚有权威,也愿意庇护我们,但你也看到了,那些异族人…”费尔眼中闪过分明的忌惮,“每一个…每一个都强的可怕…等到他们早晚有一天攻入王城,我们还有安身之处吗?”
人鱼士兵咬牙切齿,预想中同伴的回答却没有响起。他已经开始敏感的神经颤动了一下,僵硬地回过头去。
奥塞尔脸上尚挂着关切、担忧和痛苦的复杂神情,眼中流泻出的情感却只有一种——恐惧。脖子上血珠成线,头颅猝然滑落,伴随而来的——
“更正一下,我们对占领你们的王城,一点——都没有兴趣哦~”
娃娃脸青年笑嘻嘻的从大街的某个角落里踱步而出,费尔只觉眼前一花,银色流光冰冷贴上动脉。
“嘻嘻,嘘——”
他仍笑着,眼眸中的光芒带着语气一道冷下来,“告诉我,你们口中的那位国师,住在哪?”
“国…国师……”费尔结巴着招供,脖颈上的银色蝴蝶翅翼泛着流光。白若遥笑眯眯的听完,沉默地盯了他一会儿,拍了拍他的肩,吹到了个口哨,自顾自收刀转身。
身后费耳劫后余生瘫倒在地上,还没松口气,一道不知何时飞出的月华自后一个回旋——血花四溅。
蝴蝶翩飞入手,天光被高楼遮掩,窄巷尽头王宫穹顶于金光下闪耀。
娃娃脸青年敛了笑,寒光触手微凉。
他本来没想那么快动手的。
但。
青年低笑一声,抵了抵牙尖。
他得早点解决威胁,才好安安心心去捉那只…小狐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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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陌。”看着洛梓漓一个人走远,奥菲斯转身面向他,“如今外头动荡的很,你们不如就先在王城内住下,左右就算出了事,海神宫在现实里倒也还尚且能护佑你们一二。”
明晃晃的橄榄枝。
但唐陌没法拒绝。洛梓漓,傅闻夺,无论哪个人都让他有绝对的必要留在王城。
周琦望向他,也点了点头。
于是双手交握,上位者笑容璨然。
“那么,合作愉快。”
……
唐陌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太对劲。
告别前奥菲斯的眼神让他感到有些怪怪的。这无关恶意,就是有些…微妙。
这么想着,唐陌推开了他房间的门——没推动。
闪回——
“你们不如先去熟悉一下环境,稍后我让人过去给你们布置房间。”
唐陌沉默。这地方建筑完好,还是别人的地盘,既然开门的人还没来,出于礼貌,破门而入是绝对不可能的。那……
青年幽幽叹了口气。
他本想早点回来好好理一理最近发生的事,谁想反倒凑的不巧了,早知如此,方才逛完,他就该和那个叫周琦的小姑娘一起出去找物资的。
心念电转仅有一瞬,青年收回手的瞬间,斜光穿过挪移的云层映亮他的脸,背对他的一扇门猝然打开。
谁?!
警醒的神经被触动,他猛地转身,本想直接取出小阳伞,身体的习惯却比他的意识先一步认出来人。攻击姿态在刹那全然收回,唐陌人还在怔愣,脑海中就浮现出一个名字。
“傅闻夺。”
没有任何征兆和前摇,他对上男人目光的一刻,唐陌就喃喃出声。
心脏在胸腔中跃动,血液翻滚轰鸣作响,熟悉的悸动感席卷而来,比以往努力回忆时感受到的隐约直白百倍,冲的他精神都恍惚一瞬。
“唐陌?”身前的男人见到他明显有些惊讶,可傅闻夺来不及多想,就见爱人眼中流露出一股极度无措的茫然。
在一起多年,两人之间早没有什么顾忌。傅闻夺直接上前将人半护在怀里。他本想问问爱人发生了什么,可动作做出的一刹,男人敏锐察觉唐陌的身子僵了僵。
长久的默契让他在电光石火间明晰对方的心思。
他在慌张。为什么?
傅闻夺眼底神色迟滞一瞬,脑海中将一切外在因素都剔了一遍。
不是,都不是。
可青年的反应怎么做的了假,那就只能是因为…他?
确认了缘由本该高兴,但傅闻夺此刻只觉得棘手。他从不怀疑两人之间的忠诚和默契,只是越是如此,他就越觉得不解。
不过唐陌却是先一步给了他答案。
青年轻吸一口气,退开半步,对上傅闻夺有些疑惑的目光——没有愤怒和错愕——唐陌抿唇,斟酌着开口:“傅闻夺,我不太记得之前的事情了。”
直到这话出口,唐陌才看到男人的眼中露出些意外。
“所以,”青年听见他说,“你是不记得我和你先前的所有事了,还是…?”
还是从前的所有事一概都不记得了。
他的话没说完,可唐陌就是听懂了,于是一句辩白下意识脱口而出——“所有都不记得了。”
顿了一瞬,想了想,又补充道:“准确来说,只记得阿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