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明言拿着手机,双臂越过江弦生瘦弱的肩膀,将她抱入怀中,舒明言用下巴放在江弦生的发中,柔声对她说着,言语里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但江弦生没有听见,或者说疾病让她时常处于无法感知外界的状况,而之后的发展,是舒明言也没有预料到的。
警察来了,在舒家人到来的同时,警方也一同到来,她的失踪比预想的闹得大。
舒明言请了律师和医生的医生,江弦生被送到精神病院,为江弦生奔波得焦头烂额的舒明言没能深入了解,就相信了相识多年的“她”的推荐,将江弦生送到了那家私人精神病院,一个伪装得非常好的地狱。
在那一世的舒明言看不见的地方,在作为旁观者的舒明言见证下,江弦生一步一步变成真正的疯子。那一次的暴起伤人,是江弦生听见门口保镖与“她”的通话才会失控,关在禁闭室被舒明言接到通知,也被故意拖延了真实日期,江弦生在黑暗里待了很久,营养液让她活着,但动弹不得的身体,即使是想要去卫生间都做不到,只能和污秽共处。这里没有尊严,直到与舒明言再见的那天才被人带出,用水枪冲洗干净,换上新的病服。
“你没事吧?怎么会突然……”
“没事,只是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那个人是你身边的人,她一直监视我,也一直监视你,你要小心。”
“阿弦,我知道你病了,那些都是你的臆想,没有人会伤害我。”
那时的江弦生表现得真的像一个疯子,她抱腿蜷缩在椅子上,身子紧绷,神色紧张,就像周围有什么危险一样,让她不得不提防。这样的江弦生,即使舒明言想要相信,也不得不承认,她很难去相信。
就在舒明言眉头紧皱时电话响起,那人的来电让她的精神得到片刻喘息。
不要接!不要接!即使是能够猜到结果,舒明言还是在心里祈祷,希望那个自己不要接起电话。
“明言姐,你下午能来我这边吗?我梦到我哥了。”
“熙熙,我等下忙完就过去,你等我一下。”
其实舒明言只是礼貌的回应对方,但在那时的江弦生看来,无异于亲手合上心房的大门。舒明言看见,江弦生的眼里是认命般的了然。
“我会好好配合治疗的,阿言,下一次见的时候,我会好起来的。”
舒明言刚一挂断电话,江弦生便起身离去,后来的时光里,舒明言多次想要与江弦生见面,都被她拒绝,寄出的信件与带江弦生出院的申请都石沉大海,久而久之,舒明言以为是江弦生不想见她,便也没有再去打扰江弦生。
“阿弦,你还好吗?”
“我很担心你,你不要拒绝见我好吗?”
“阿弦我带你离开好不好?”
“能回应我一下吗?阿弦,你为什么不回我的信呢?”
“阿弦,你不想离开的话,让我见见你可以吗?”
“阿弦,你不想见我,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是无法到达收件人的一封封信件,是没有接通者的一通通电话,是无法得到回应的心意。
“嗯嗯,阿言最好看了。”
“阿言你不要走好不好?陪陪我,再陪陪我。”
“阿言、阿言、阿言,你最好了。”
“你别死……呜呜……你别死……呜呜……”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是幻觉里的过往,是幻影给予的微笑,是看不见的人在讲述一言一语。
然后——
看着一切的舒明言,又一次,看见江弦生自我了结。
久未使用过的小刀不再锋利,划开皮肉时并不顺利,让人看着九角色疼痛不已,然而江弦生只是静静地重复手上的动作,直到鲜血带走灵魂。
不要,阿弦,不要。
舒明言在黑暗里哭泣,身后的声音也仿若抽泣。
时间没有停下脚步,等待她们拭去泪水,之后的往复人生更像是按下了快捷键,第三十一次重启的江弦生发泄般写下《来自未来的你》,然后在首映礼遇上那人安排的爆炸事故导致瘫痪,又一次自杀。
江弦生一次次重来,一次次修正过去,改写未来,死亡对她们来说是家常便饭,而江弦生的自我了结,更是越来越熟练,她可以毫不犹豫放弃生命,只为了抓住时间的尾巴。
在一次次往返中,她观察,并且强迫自己记下一分一毫,确保每一次终而复始,她认为必须完成的事情能够顺利。
没有人告诉她对错,没有人告诉她好坏,江弦生只能自己摸索,一点点修改、更正,真实的江弦生变得越来越沉默。
第三十五次重启,江弦生开始减少演员活动,转作剧本创作。
第四十二次重启,江弦生不再主动自残,但会因为各种原因受伤。
第四十五次重启,江弦生第一次听到舒明言订婚的传闻,一个人在屋里发呆地看着被她翻出,偷偷藏了许久戒指。
第四十七次重启,江弦生混在千万网友中,通过直播见证了舒明言的婚礼,沉默地打下:新婚快乐,希望你永远快乐。包含爱意的一段小小祝福。
2047年7月8日,蛋糕上的蜡烛换了又换,碗中的长寿面吸水发胀坨成一团,江弦生一个人睁眼看着皎洁的月色,听着时钟嗒嗒地转过了12点。
“阿弦,生日快乐。”舒明言只觉着心脏被绞紧,哽咽的声音在口中,良久才说出口,即使,过去的江弦生根本听不见。
舒明言终于看清楚了黑影的真面目。
【这是属于你们,也是属于我们的过往】
那是舒明言自己,一次次循环往复中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