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英先并没有把戴珩津的威胁放心上,以为他不过是气到极点虚张声势吓唬人。
单粱脸上也挂了彩,不是秦司霁打的,而是自己在挣扎时,下巴不小心撞到了茶几,秦司霁为了护住他的头,胳膊还怼到了桌角,现在也又红又肿。
不过,刚来的戴珩津不知道这些内情,见两人身上都有伤,默认发生了肢体冲突,甚至下了重手。
他捧在手心的人,被只随手就能捏死的小蚂蚁伤害,戴珩津怒不可遏,决定给秦司霁长点教训,走过去坐到秦司霁对面,眼神从单粱身上甩过来,精神压制,“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单粱替戴珩津着急,“不是开会吗?现在来不受影响?”
“没事。”
秦司霁稳控自己的气势不被戴珩津吓退,“您好戴总,虽然我们早些年有过交集,但正式见面,今天还是头一次,考虑您贵人事忙,我就开门见山了,我的三个朋友,傅一宇、戴秋铖和姬尘音,无论他们现在身在何处,我希望他们今天之内平安回来。”
单粱又急,“都和你说了!过了今天就……”
戴珩津打断单粱,“单粱,你先回家去。”
“?”
“听话,先回家。”
“……好吧。”
江英先不让,“谁允许他走了?”
“江英先,”戴珩津头也不回,眼睛是看着秦司霁说的,“芝加哥那场爆炸,并非新闻里写的那么简单,为了争夺机密爆发了枪战,单粱独自击杀数十名职业安保救我出来,你觉得,你在他眼里算什么?”
江英先闻言之后重新打量眼前普普通通只是脸蛋好看的单粱,实在无法将他和「枪战」「爆炸」「击杀」这些危险标签联系一起,“你唬我呢吧?就这?这么有能耐怎么不顺便去一趟白宫杀金毛老贼呢?”
单粱拧拧手腕活动两下脖子,“其实,我以前还得过散打比赛的冠军。”
“……你说的是近几年的事么?”江英先还是不信,“小学?”
“初中。”
“嘁。”江英先虽然嘴上不屑,但是心里已经信了:这小子还真得过啊……难怪以前武打戏演的那么好。
阻拦也不再强硬,他不想挨打。
单粱开门出去了。
秦司霁也听明白了,戴珩津言下之意,如果单粱想要对他动手,现在恐怕是躺下打120了,哪儿还能这样好端端的坐着说话,“你在威胁我么?”
戴珩津勾起单边嘴角笑容很欠揍,“你?”微微摇头,“不够等级。”
“我也不是什么人都见,”秦司霁不输气势,“你忙,我也很忙,既然大家都忙,就快些解决问题。”
“那是你的问题,又不是我的问题。”
秦司霁冷言冷语,“既然不想解决问题,为什么不和单粱一起走。”
戴珩津戏谑看着他,“你刚刚说什么?你的三个朋友,希望他们平安回来,是吗?”
“没错。”
“用你的清白换资源的人,也能称作朋友?”戴珩津满满的恶意,对上秦司霁迷惑不解的眼神,“你真慷慨。”
秦司霁蹙紧眉心,“既然要打击我,说话就痛快点。”
戴珩津轻笑,“你算是我见过的人里最能沉住气的,你退学的事,让你背江英先黑锅的事,都是我做的。但是,”戴珩津坐起来,距离更近秦司霁几分,“我弟也知道,他给我打电话让我撤销,说你无辜,但我说给他设计公司的启动资金和客户,他就默认了。”
这个消息对已放下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的秦司霁来说,无疑是比遭到污蔑与谩骂更重创身心的沉重打击。
原来如此,他一直觉得怪怪的,为什么配合好好的老三和老六突然要拆伙,老六为什么支支吾吾说不能告诉自己原因,老三撒谎解释时闪躲的神色,眼下都明朗清晰了起来。
戴珩津专挑人的痛处挖,“我看过你的设计作品,可惜,如果那晚我弟再坚持一下,你或许不会被退学,顺利保研、毕业,在行业里崭露头角,以你的心性和才华,名利双收并非难事。现在却只能靠这些啃着你的骨头过上理想生活的朋友们帮扶。”
江英先快步过来,“有你这么说话的?连自己亲兄弟都出卖,你还是人吗!”
见秦司霁低着头不说话,戴珩津的目的达到了,弟弟不肯关掉公司,那就由他把前路全毁了,逼着弟弟只能回家,站起来转过身去面对怒气冲冲的江英先,冷笑道,“你又在这里装什么好心?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会遭遇这些么?”
戴珩津的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江英先脸上,挫败感压低气焰,“你真的太过分了,像你这样冷血阴险的人,没人会留在你身边的,别看你现在得意,我就不信你没有登高跌重的时候!”
“看不惯可以走。”走到江英先侧边,微微侧头,“等你辞呈。”
他走到门口准备出去,秦司霁突然站起来,向他大声道,“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我不是容易受言语挑唆的人!我们是不是朋友不需要你来定义,我是宿舍老大,也是他们名义上的哥,他们出事了,我就有责任帮他们脱离危险!我现在只有一个要求,让他们平安回来!别的事我不和你计较了!”
这倒真让他对秦司霁刮目相看了,挑起眉眼回看打量秦司霁,拉开门,“明天。”
单粱离开后,心情郁闷也不想回家面对那三个,开车到以前常逛的商场逛吃买买买,现在手里富裕了,人也自由了,他决定好好犒劳自己一下,暂离近日的琐碎。
戴珩津就没他这般闲情雅兴了。多日暗中操作,境内境外联合出招,已经把公司内部占据股份大头的董事们的经济命脉控制七八成,他为什么这么做?很简单,集中本就拮据的众董事的怨气,压死在这节骨眼提出补资的李埔俞。
借刀杀人,鱼死网破,他坐享渔翁之利。
而事态也正如他预料那般发展,会议室里的争吵声,他才出高层的电梯就听到了。
这群瓦合之众,一个能与他抗衡的人都没有,这场仗真的枯燥乏味,今天就让一切闹剧都结束吧。
他推门进去,争吵声戛然而止,会议室的人们纷纷看向他,迈着稳健的步伐绕到李埔俞旁边为他留的空位前,垂视桌面,他留下的那一沓整理好的文件果然被李埔俞拿过来了。
这里面可夹着非常有趣的东西,是他故意留下,目的就是让李埔俞亲手拿过来。
他笑着解释,“抱歉来晚了,工作太忙抽不开身。”
李埔俞看着他,“?”
“谈到哪里了?”
“你来的正好,”说话人毫不客气的指着李埔俞,“他要让大家再拿出股金20%注资!这不是在开玩笑吗!”
另一位紧接着提出抗议,“20%到底是怎么算出来的,就凭你李家一面之词我们就傻呵呵掏钱?!20%是多少心里没数吗!公司到你手里之后就开始亏,越亏越狠,我看你不是想救公司,”说到这里停顿,看了看周围人,“你是想最后捞一笔逃跑!”
李埔俞莫名被扣一口增光瓦亮的大黑锅,又气又委屈,这主意分明是戴珩津提出来的,“您误会了,20%是审计部门计算的结果,不是我个人提出的,包括注资这件事,也不是我一个人……”
戴珩津趁他解释时假装翻阅身前的文件,等李埔俞要说出他的名字时,突然从文件里抽出事先准备好的那份签有傅一宇名字的股份转让书,十分夸张地惊讶道,“天呐,这是什么东西?股份转让协议?!”
一句话成功吸引在场所有人的关注,站在他这边的股东自然会帮他,搭腔惊奇,“什么股份转让?谁的?”
戴珩津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李埔俞,“你居然私下转让了公司的股份?!”
他手中的文件被旁边的股东抽走,围绕会议桌纷纷传看,李埔俞被他这套倒打一耙的演技震撼住了,李埔俞站起来,“你,你血口喷人!”
“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戴珩津字句清晰,生怕其他人听不清,“你在电话里跟我说,公司经营困难需要注资,每人20%,大家都知道我家现在经济并不好,但我考虑公司也很艰难,就勉强同意了,结果你居然背地里转让股份,这样就有人替你分担你家的20%了!回头你再用原价把股份收回,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戴珩津!!你不要胡说八道!混淆视听栽赃我!!”看着诸位股东纷纷传看那份拍卖行的股份转让书,“傅一宇是谁你比我清楚!他是你弟的公司合伙人!这分明是你给我设下的圈套!”
众股东又气愤又迷茫,弄不清事情的来龙去脉,目前只知道两件事,李埔俞在地下拍卖所私下交易出了自己名下的股份,以及李埔俞要求大家出资20%给公司。
有人问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李埔俞怎么解释?他转让出去的股份是私下收的散股,背地里吃了公司多年的红利,这是违反公司经营制度的,如果说出来,不但要面对巨额罚款吃官司,还会被骂得更惨,他李家今后在公司就抬不起头了。可是不说,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戴珩津这个幕后操纵者占尽上风,坐收渔利么?
“大家听我说……”李埔俞长叹一口气,“这件事是我不对,但我的本意,并不是要抽成,我只是想暂时周转一笔资金缓解财务压力,签订这份协议书的时候,还没有20%的注资计划。”
站队戴家的老股东发话了,“计划肯定是要一步一步执行的,先转让股份,在提出20%,合情合理!”
往日站在李家这边的股东们却没人愿意为李埔俞说话,他们都感觉自己遭到了背叛。
注资20%的提议,得罪了所有人。
李埔俞这才意识到自己从头至尾都被戴珩津算计了,从那天在董事会,他爸当众折戴珩津面子,推举他坐上代理董事起,他就步入这张埋藏在深海的捕网之中了。
怪不得戴珩津一直消极处理涉关自家的新闻,原来就是为了给大家营造出一种自顾不暇的假象,将自己的地位摆放制低点,悄无声息地躲在黑暗处观察每个人的动向,想到这儿,李埔俞不由地后脊发凉。
这时,戴珩津又说话了,“说起傅一宇,这人城府之深令我始料未及,他和我弟弟合作多年,与我家交情甚好,背地里却做这种事。招呼不打一声就跑去和别人开公司,装失踪把烂摊子全丢给我弟,搅合的一团糟,现在看来真是赚钱了,竟有钱买下李总手中的股份,看来是想和李总联手报复我家。”
李埔俞哼笑一声反驳他,“他报复你家?理由呢?他跟你弟好的就差穿一条裤子了!你真是张口就来,把大家当傻子,说什么就信什么?”
“他想娶我妹,入赘我家,被我爸当众羞辱了一番,从那以后便与我弟割裂,”戴珩津混淆黑白,并加以佐证,“前几日我爸去参加了德庄的那场聚会,或许在坐有所耳闻,傅一宇也在场,任由我爸被他们言语贬损嘲笑,从头至尾没有吭声。”
这倒是真的,他们确有耳闻。
事实摆在眼前,一环套一环,李埔俞哑口无言,“明明是他突然出现在拍卖会现场硬抢!让我事先联系的买主错失这份股权!我就不信,靠他一个从小公司出来的小罗罗,会懂得操控如此大的资产局?!”
“真是蛇鼠一窝,把脏水全泼到傅一宇头上,他自然不懂这些,你不正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才背地里邀约他参加你搞垮我家的计划么!”
“你不要在这里颠倒黑白!”李埔俞身上都快被其他股东的眼光盯出窟窿了,刺得他浑身不自在,“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可我怎么听说,你这几天一直在托人找他?既然不认识为什么要找?”
“是你把他藏起来了!”李埔俞慌里慌张,也不顾及自己说什么话了,“是你让他劫走我的股份,这些事全是你做的!全部都是你设下的陷阱,在这里贼喊捉贼!”
“什么?我?”戴珩津露出荒谬至极的表情,咱就说,不给他颁一个年度奥斯卡奖都愧对了这演技,恶狠狠地说,“我倒是真想找到他呢!问问我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他了!只不过没答应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愿望,就这么恣意报复!”
这时,有位善算的股东发话了,“你们的私事就不要占用大家的时间争辩了,我算了一下,如果减去出售的股份,李家剩余的股份,似乎……没能力再继续担任董事长的职务了吧?”
“岂止,”此时不打压更待何时,戴家队伍里的人懂得见机夺势,“现在的排位,只有提议,没有决策权了,所以,今天20%的注资决策,李家说了不算。”
这句话得到在场所有人的首肯,毕竟大家对于这件事是谁策划的并不在意,他们只关心最后会不会从自己兜里掏钱。
李埔俞现在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不但失去了散股,实股也消减了大半,一朝之内损失惨重。
而他失去的双份股权,现在全部划到傅一宇名下。
算上单梁名下的股份,戴珩津现在已经达到了他最开始预设的持股目标。
这一通操作,可谓是亲者惊,仇者痛,他赚得钵满盆满。
最终会议决定取消20%注资的决策,即日撤消李埔俞代理董事长的职务,新的决策等老董事长回来再做定夺。
这是戴珩津收复戴家实权的第一步:排除异己;第二步,便是邀买人心。
他早就计划好了,第一步顺利执行后,等他爸归位,以他爸的名义把那些被他暗中限制众股东的财务疏通,这样大家伙儿便会笑泯多年的仇怨,对戴家感激涕零了。
散会之后由他做东,请客安抚诸位股东的情绪。
给单梁发短信,「解决了,晚点回去。」
李埔俞看他们谈笑风生,而自己在一旁孤零零无人问津,不由怀恨在心,邪祟的种子在脑中生根发芽。
单梁收到好消息,shopping满足之后把玩着车钥匙到地下车库取车回家,却发现车前站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不确定地走近,那人听到声音回过头来,四目相对,金发碧眼,是Zrat!
“你……你怎么”单梁指指自己再指指Zrat,“你怎么来的?”
Zrat几乎是看到他的第一眼便激动地热泪盈眶,张开双臂结结实实抱住单梁,“我就知道你不会死……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活着的消息,我找你找的好辛苦。”
“诶,你……你先松手……”这里人多眼杂,被人认出来就麻烦了,毕竟现在上过网的几乎都知道他跟戴珩津的关系了,他可不能再被人曝光其他花边新闻,“上车说,上车说,先松手!”
好在Zrat留了些理智,乖乖地跟着上了车。目光紧紧看着单梁,这才发现单梁下巴附近红了一块,担忧道,“怎么弄的?”
“啊没事,不小心磕了一下。”
“很疼吧?”
“不疼了,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