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十点上班能睡到九点半的秦司霁舟车劳顿赶到办公室,哈欠连连。
刘亭华踩着十五厘米的恨天高哒哒哒进来就看到他这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把手里的皮包、车钥匙和文件夹重甩在到桌上,吓秦司霁一激灵,抬眼就看刘亭华浓妆艳抹一副吃人的刻薄像,“这么忙的日子,某些人躲清闲躲的是不是太明目张胆了?!”
坐转椅上把脚搭在办公桌上的张孝鹏立即阴阳怪气搭腔,“累死我了都,看来昨天走的太晚,这屋里存了太多二氧化碳,把咱秦弟弟熏得一来就张哈抹泪的。”
我以前忙时你俩在哪儿?不过是请了一天假,最后提交到群里的方案还是我凌晨在火车上改的,你们喊哪门子的累?秦司霁没休息好时起床气很严重,拍桌站起来但碍于一个月五千块的社畜身份,又在两人惊愣的注视下蔫头坐回,一声没吭。
“嗤,”不加遮掩的嘲笑入耳,他装作没听到打开电脑处理今日该完成的工作,可那俩人仍不依不饶,尤其是年过四十的刘亭华,仗着自己是老板的二嫂耀武扬威肆无忌惮。
耳边是指桑骂槐的话,眼前是杂乱无章待整理的文件,心里还惦记傅一宇的伤是否存在遗留问题,他平日都不把办公室的琐碎放到心上,忍着吧,忍着吧,把这波忙完就申请年假旅游去,虽说人难相处,但工作也不是一直都忙,以他现在的学历再找这样相对自由的工作很难,就忍……
“现在这年轻人啊,抗压能力太差,我记得咱那会儿,可是被从小打到大,我要是敢对长辈呲牙咧嘴拍桌瞪眼,我爸能一脚把我从前门踹到当街去。”
这是值得炫耀的事么?刘亭华洋洋得意的语气无比刺耳,秦司霁眯眼笑着站起来,“刘姐,您没残废,可见这身腱子膘没白长。难怪您成天喊着减肥却一两没掉,原来关键时刻能保命啊。”
“你!”
“噗。”张孝鹏捂嘴瞅着满脸通红的张亭华乐。
张亭华气急败坏走到秦司霁身前准备理论,但秦司霁没给她机会,推开后大步朝外走,“你们继续累吧,我清闲去了。”
他先去自己常住的酒店房间把私人物品打包叫闪送回家,随后去办公区大厅堵老板辞职。
老板措手不及强行挽留,但秦司霁铁了心要走,甚至拿出一沓辞职信证明自己并非冲动。
当即到财务处结清半月的工资,分道扬镳,挥挥衣袖不带任何留恋。
可接下来怎么办他没有丝毫想法。
要不去哪儿旅个游散散心?
掏出手机点开最合适的人选,嗯……不行啊,傅一宇还要等复查,没法出远门。再说他和老三的公司……似乎很忙。
他现在可是个彻头彻尾的闲人了。
那股挫败感再次涌上心头,年纪最大,却样样不如兄弟们,都没有拿得出手的资质,站到身边都无法抬头挺胸。
还怎么相处下去。
要不找个富婆不努力了吧。反正已经糟糕成这样了。刚丢掉工作的秦司霁萌生摆烂。
另一边,哥俩凌晨五点送走老大后没回家,把车停到公司后随便找了处早摊儿醒精神。
傅一宇想尝尝豆汁儿,戴秋铖威胁说他要敢喝那玩意儿今一天别进公司大门遂作罢。
吃完饭后也才七点,离上班时间还早,本想遛弯奈何天太冷,乘电梯到办公楼层时傅一宇笑嘻嘻地回头冲戴秋铖说,“看来今天得俩老板开大门了。”
戴秋铖已然看到公司大厅的灯亮着,眼里不怀好意,“我猜有人,赌这顿加油费的。”
“嘁,赌就……”傅一宇悬崖勒马,扭正视线看到灯光,“卧槽?谁这么敬业啊?”
走近一看,门锁着。哥俩悄无声息进去环顾四周,没人,只有一台没关的电脑。
“合着最后走那位没关灯?”傅一宇弯腰凑近桌台看工位名,“祝季季。咱公司有这人?还不关电脑?扣她电费。”
戴秋铖哼笑了声,知道这是句玩笑,扫了眼电脑开着的文件,“策划组的。”
傅一宇眨眨眼坐下抓起鼠标点开文档,是昨天他审核重做的ppt,点开文档保存记录,只有一个用户id,最后一次保存时间是十五分钟前,“这是团队合作的文件,怎么就她一个人改?”
“是么。”戴秋铖毫不关心拿出手机,是邢哲发来的消息,“针头化验结果出来了,只有铁锈没别的。你可以放心了。”
傅一宇靠到椅背悠闲地转着仰头看他,“是你可以放心了吧,看我受伤,你却担心小姬。真心寒啊~”
戴秋铖正给姬尘音转发检测报告,停顿下瞥,“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傅一宇坐起来,“认识你这么多年,可没见你多关心过谁,自己真不清楚?”
戴秋铖不约,“屁。”
“那也是你先放的。”
戴秋铖可不想在公司和傅一宇进行有损形象的争辩,抬手叫停,“无聊的话到此为止,有这心思不如多做几版客户的设计方案。”
傅一宇偏不听他的,“细想想,小姬这孩子也挺难的,孤身一人在外,无依无靠,男朋友是个人渣,同学还背地里害他,咱们多帮他点也合人情,谁让咱赶上了呢你说是不?”
戴秋铖皱眉收起手机,“你到底想说什么?”
傅一宇随手抓起桌上一只小熊摆件把玩,“我说,小姬,独立坚强上进性格好人还漂亮,就是话少,属于文静型的吧,”傅一宇满意点点头,又开玩笑,“不错,要换是我,我也有点动心。”
谈话间有人进来了,戴秋铖发现了,打断那个满嘴小姬长小姬短的家伙,“你赶紧起来,坐人家座位了。”
“啊?”傅一宇歪腰伸脖子往他后面看,不知何时站了一位瘦瘦小小的长发女生,刘海挡着低着头的脸,很胆怯的样子,“傅总,戴总。”
哥俩对视,傅一宇开朗站起来,“小季来啦?”
你都不知道公司有这人,搞得还挺亲切。戴秋铖白眼一翻扭头去办公室,傅一宇笑眯眯对祝季季摆摆手,“早啊,吃了没?我给你买点?”
祝季季猛摇头,嘴笨接不上话,连一句吃过了谢谢都说不出来,手指头都被抓红了,傅一宇心想这也是个社恐啊,社恐人不为难社恐人,同情地拍拍祝季季肩膀,客气了句,“工作或是生活上有困难可以找我聊聊,忙吧。”走两步又折回来,把手里的小熊摆件放回原位,“这个挺可爱。”
傅一宇走开,祝季季才敢抬起头,双目热莹脸颊通红地看着那个温暖的身影。慢吞吞坐进位置,指尖摩挲小熊抿嘴腼腆笑了。
见傅一宇还追过来打算继续话题,戴秋铖先发制人,“你还要这样装老好人到什么时候?”
“啊?什么老好人。”
戴秋铖分不清他天性如此还是故意博爱,“对谁都亲切,迟早出问题。”
“我对人亲切还出问题?跟你似的成天板着讨债脸就万事大吉?”
“我讨债脸?”戴秋铖莫名其妙。
“没人跟你说过?”傅一宇半坐半靠到他办公桌上,“你不笑的时候这脸啊,好凶得嘞~”
戴秋铖斜他,“滚。”
再说又要生气了,傅一宇撇嘴起来,出门前还不忘招人膈应,“诶,刚才的话,你好好想想~”
戴秋铖看都懒得看他,“关门!”
“是是是~”
烦人精走了,戴秋铖乱了。抓着笔,咔哒咔哒笔尖按出按进,想什么?我才不想,要说喜欢,也是姬尘音对我有意思,反正我没那意思。他“啪”的把笔拍在桌上,脑袋里想着把这页揭过去,可等打开文件后,脑袋里又浮现出比赛以及那个最近经常闯入脑海的身影,想着他这些天的早出晚归,想起他在老哥面前明朗充满希望的笑容……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比赛当天」
赛场更衣室来来往往,每个人都在紧张准备着。鉴于之前演出服莫名被剪毁的经历,姬尘音分外小心,手机都不看紧盯着手里的衣服,轮到他换衣服时速度更是快得仿佛慢一秒衣服就会消失。
他参赛的节目是《深蓝泡沫》,深海生存的人鱼与惊涛骇浪对抗,救助人类自己却力尽而沉溺,可获救的人类非但没有救他,反倒抛出绳索,将他捆绑打捞上岸,无力抵抗的他最终命殒化为泡沫。
秦司霁为他制作的赛服特意将隐喻鱼鳍的地方做成一大一小,并在整齐码列的鳞片附着抽绳机关,在他演绎至点时抽出与衣料混为一色的布带,束缚住双手和脖颈的同时也可露出布带下隐藏的深褐色“伤痕”,增添故事的完整以及表演的戏剧性。一般很少会对舞蹈赛服做这样精心的设计,姬尘音想在佼佼者中突出重围,获得戴老师的赏识,所以对这次比赛格外重视,动了百分之千的心思。
姬尘音小心谨慎地换着衣服,脑海中回闪舞蹈中的细节表现,突然后背被人撞了一下,他迅速回避转头看,是同样被吓了一跳的房玉临,“瞪这么大眼,吓谁呢。”
“别碰我,晦气。”姬尘音白他一眼扭头继续穿。
已经换好赛服的房玉临不屑嗤声出更衣室到赛场门口签到,签完扭脸不经意一瞥,好巧不巧看到莫名熟悉的身影,正在更衣室附近鬼鬼祟祟徘徊。对方似乎还未察觉到他,平日酷爱警匪刑侦影剧的房玉临身形矫健地翻越人群一把拎住对方黑黢黢的羽绒服,二话不说就往楼梯间带。
“干什么!放手!快放手!”对方比房玉临矮一头,又瘦又小也没房玉临力气大,只能在众人疑惑探究的注视下被狼狈拖到楼梯间,壁咚在墙角。
搞不好就是这小子往姬尘音鞋里塞针,兴许还偷了水杯,形象过太符合猥琐私生饭,房玉临低头凑近凶恶着,“上次也是你跟踪我俩吧!今天还跟到这里来!你想干什么!你是我们学校的嘛?哪个系的,身份证学生证拿出来!”
对方低着乱蓬蓬的卷毛肩膀直哆嗦,明明很胆小,抖着嗓子头都不敢抬却喊,“你你不要再给姬尘音捣乱了!”
“……啊?”房玉临大脑短暂空白两秒,反应过来后倍感荒谬,收回手臂站直,“你再重复一遍,嗯?”
小矮个支吾了半天,房玉临嘁了声,大佬似的抬手拍某人的头顶教训一下,但那一脑袋脏兮兮的杂毛实在下不去手,手在空中尴尬一秒转到肩膀上,同样脏兮兮的羽绒服也令他难以下手,甚至收回手查看刚才抓他过来时有没有沾到脏东西。小矮个隐藏在厚重刘海儿后的双眼看到房玉临非但没有为难他,反而在自己面前玩起了手,虽然疑惑,但也壮出几份胆量,半抬起头,“你不要再给姬尘音同学添麻烦了!他人那么好,为什么都要针对他!”
“放你……”脏话欲要喷出,房玉临噤停,但又实在可恨,不想破坏形象的他改口,“西八的狗屁!你哪只西八眼看见我给他添麻烦了!是他一直造谣诬陷我ok?!”
西八是啥?舞蹈界专用骂人词?小矮个听不懂,但见房玉临并不会对自己使用暴力,他的胆子又膨胀了点,“明明是你偷了他的作业你还好意思这么说!还到处造谣他跟老师睡觉!”
“胡扯!那是我说的吗!”房玉临又一掌把人拍压至墙壁,占据绝对的身高优势,“所有人都那么传,又不是我先说的!他自己也没澄清啊!那不就是默认了!你凭什么一口咬定是我干的!”
谁料对方气势汹汹喊出来的回答好气又好笑,“因为,因为就你……跟他差不多好看啊!”
“……噗。”这一笑严肃的气氛显得不伦不类,感情他长得好就得打压同样长得好的姬尘音?这什么狗屁逻辑?房玉临下意识抬手抓头发,但因为做了造型没办法尴尬停在半空,叹口气后放下想插兜,穿的是赛服又没有兜,整个人憋屈到了极点,“喂,你有没有烟。”
“没有。”
房玉临也没期待他会有,摆摆手准备走,就听小矮个小声但很坚决,“吸烟有害健康。”
“嘶……”房玉临嘴都要气歪了,“姬尘音从哪儿认识你这么个奇葩?行了既然你不是嫌疑人,我也不是你认为的大坏蛋,那就两清了,”瞥眼嫌弃打量小矮个几圈,“长得跟个黑煤窑爆炸蹦出来的铁盔壳上粘着的屁豆子似的,什么年代了还玩杀马特?刘海儿厚得能打铁了喂,脏了吧唧以后见到我自动离五米远听到没!”
趾高气昂拉开门返回大厅,意外的安静,人们似乎都聚集在更衣室附近巴望围观,小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比赛出意外停止了还是?怎么都不备赛在这儿聚集?他好奇过去,随便扒住一个从内圈挤出来的人,“啥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