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两,对于军资紧缺的程树来说,是一笔不大不小的资金,对于清阳来说,当真是饮水一瓢,不值一提。
就算是通了天大的篓子需要填补亏空,温二叔也不会只贪污这区区一万两。
况且,贪污的年限就在去年年底,短短两个月的时间。
温沅芷立刻命人查温氏在京都的花费账本。
京都城南的安邑坊四通八达,乃京都最金贵的地段,高祖皇帝建国之初,就将位于这里的一座府邸赐给了安靖侯,安靖侯移居清阳后,这座府邸中间空置了许多年。
直至温二叔调任户部尚书,才搬至这里,挂上牌匾“温府”,府邸豪阔,对于夫妇二人而言,实在过于空旷,于是,他们只住在西边的宅院。
碧玉将九舞凤钗交给温二叔后,着手将东苑收拾出来,分居别类,郡君的闺房、书房、待客堂、休闲的庭院、后花园,等等,温沅芷回到京都后,宅院已经像是清阳温宅一样,温暖舒适。
与此同时,碧霞也从清阳来到了京都,与碧玉一起负责温沅芷的起居。
从来了京都,主仆三人就没闲过,前来温府拜访的人络绎不绝,招待的人送走一波,又来一波。
三日后,温沅芷令温临关闭大门,谢绝待客,只将几位管理温二叔名下产业的管事全部见了一面。
主要是三位管事,分别管理着府邸收支、商业铺子、良田租赁三大范畴,温沅芷需要一一详查。
三位管事出自温氏,自当效忠温氏,而且有温二叔离开前的叮嘱,对碧玉碧霞二人的盘问,三人全部知无不言。
即便如此,若要查清所有的账本,还需要花很长的时间,以及特殊手段。
温沅芷从祖宅调来三位新管事,让他们对三大范畴分别详查,又让原来的三大管事各推荐一名执事,陪同新管事一起整理账本。
所有账本全部搬入温府,在一间宽大空旷的屋子里,六人同时阅账,三位原管事陪同作,碧玉碧霞作监督。
账多人少,查账的进程缓慢,不知不觉,半月余就过去了,而李南初的车驾终于抵达京都十里之外的驿站。
温沅芷得知此事,立刻入宫面圣。
入夜,礼部郎中被宣入太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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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四合,明灯高悬。
驿丞准备了一桌佳肴,准备招待两位途经此地的贵客,但从贵客下了车驾后,就只见尚掌印,不见公主殿下,驿丞心中打鼓,哈着腰请教尚泉。
“掌印大人,这是否需要邀请公主殿下共饮一杯?还请大人明示。”
尚泉心中一叹,这就快到京都了,长平长公主的眼线近在咫尺,可马虎不得,也罢,郡君的招呼,他也算是完成了,就这么着吧。
“殿下一路舟车劳顿,在半道上感染风寒,昨日病情才稍有转好,就让殿下好生歇息了吧。”
驿丞秒懂,笑脸迎接尚泉坐上上席。
前厅,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后院,安静寂寥,清冷如月。
裴昭从后厨接过食盒,稍微打开过了一眼,重新盖上,沿着暗黑的回廊走回客房,客房简陋,裴昭将食盒摆放在桌子上,垂眸轻唤:“公主,该用膳了。”
李南初并没有睡着,她只是闭眼休憩,听到声音就起了身。
裴昭见她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春衫,将架子上的外罩衣拿下,披在她身上,又在领口处打上结,扶着李南初回到桌子上,才打开食盒,食盒里装着的都是李南初爱吃的菜,相较于这一路的粗糙饮食,这已经算得上精致。
菜色齐全,裴昭却皱起了眉头,他明明告诉了后厨,每个菜都不要放葱花,却仍然在冬瓜烧肉中看到了一点浅绿。
想起先前后厨闪烁的眼神,裴昭眼神微寒,执起竹箸,将葱花一点点挑出。
在做这一切时,裴昭一直眉眼低垂,动作细致入微。
李南初面上看不出表情,道:“不用挑了,坐下一起吃。”
裴昭依言坐下,却依然将细小的葱花一点点的挑出来,待做完这一切,将菜推向李南初。
两人吃饭十分安静,昏黄的烛火下,只听细微地哔剥声。
一刻钟后,李南初放下碗,裴昭将早先备好的清水递过来,李南初漱完口后,又将湿巾递过去。
李南初动作优雅,擦拭干净后,坐到窗绯前。
裴昭则回到桌前继续吃饭。
如此和谐的用膳,在主仆二人之间,已经形成了一年多的默契,什么尊卑有别,在逃亡的过程中,都扔到了九霄云外。
裴昭吃完最后一口,站起身,收拾碗箸。
李南初目视远处灯火,淡淡道:“你不要去找麻烦。”无论是找后厨,还是找趋炎附势的驿丞,都是麻烦。
这一路走来,尚泉虽然应了阿芷的话,对她有几分照应,但本就惯于逢高踩低的人,最擅长的就是趋利避害,左右逢迎。
□□如今位份尊贵,尚泉也不敢为了阿芷,就得罪这位正得圣心的长公主,所以,他既要对自己照顾几分,又不敢照顾得太满,稍稍动点手脚,各地的驿丞就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