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苕进来前,凶犯已经被清理过脸面,还换了一身玄黑色粗布长衫掩盖身上的残缺血肉。
申怡提气问询,声音幽荡在地牢:“是谁指使你行凶?”
半晌过后,只见凶犯缓缓抬起头颅,看过一眼复垂下头颅,他聚气于胸,说:“把幂篱摘了。”
骆苕透过墨黑垂纱看清了凶犯,凶犯脸颊瘦削,平凡陌生的眉眼裹挟着无所畏惧,与想象中人高马大的凶犯模样截然不同。
“大胆狂徒,死到临头还嘴硬!”
一旁的肖绩钳着眉不容分说,舀起卤水从凶犯的脖颈开始灌了进去,申怡制止时肖绩已经将一瓢卤水全部灌完。
凶犯咬牙发出打颤的呜鸣声。
与此同时,骆苕顺从地摘下幂篱交给申怡,声色温温:“你可认识本宫?”
呜鸣声猝然停歇。
“不认识。”凶犯腌疼得连头都抬不起来,“可我的……主人认识你。”
骆苕轻声缓道:“想必你的主人,有话让你带给本宫。”
凶犯目光上抬,汇聚在骆苕的脸上,稍作停顿移去申怡、葛七,看过一圈最后停在肖绩寒若冰霜的脸上,轻慢一笑:“我的主人,让我带话给长公主,寒门成不了气候,劝你不要再费心思在寒门身上,白做一场梦。”
骆苕沉吟片刻,只问:“为何要杀韩悟?”
“你的主人是谁!?”肖绩被盯得怒气上涌,咬牙切齿。
凶犯狂笑两声,目光重新落在骆苕脸上,说:“韩悟出身寒门,为何不能杀?杀他如同踩死一只蝼蚁那样简单,长公主能耐我何?你根本护不住。”转而咬牙一鼓作气又对肖绩道,“你这个蠢笨的侍卫,除了大呼小叫,一无是处,也奈何不了我。”
肖绩自尊被踩在脚下,正欲上前揪住凶犯衣襟,被一旁的葛七一把拉住往外带,低劝:“别急,他活不了,一会儿交给你处置。”
抓住凶犯后,肖绩把人押往地牢,严加拷问,都未吐一字关于今日行凶之事,还时时嘲讽他们这些玄雀卫,不如骆苕从前身边的精卫。
肖绩只想给凶犯一个痛快,解决了他。
葛七把肖绩拉远后,也和肖绩一起远远的关注着骆苕这面。
骆苕沉默了片刻,吁气道:“想必你也不会告诉本宫你的主人是谁,既已见过本宫,本宫就此别过。”回过身吩咐申怡,“回清雅苑。”
骆苕脑中混沌,不欲纠葛,她只能隐隐猜测这位凶犯身后的主人,是位丧失理智的寒门子弟。
凶犯身后的主人,在讥笑骆苕自不量力,企图以蝼蚁之力撼动世家豪族,终究是南柯一梦。
她从申怡手中接过幂篱戴好,忽闻身后的凶犯传来声音:“我的主人在香芜院,给长公主留了一份礼,还望长公主前去收下。”
香芜院。
骆苕浑然一震,回过身看向凶犯,从脑中划过和香芜院有关的,唯有白幼黎。
白言霈的妹妹,白幼黎。
凶犯面皮慢慢浮现诡笑,隔着垂纱在骆苕的注视下,凶犯嘴角溢出鲜血,双目精亮。
骆苕如堕冰窟,四肢百骸冰凉无力。
葛七察觉这面的异样,一个箭步飞速奔来,掐住凶犯的咽喉,使劲拍着凶犯的脸颊,最后他道:“死了。”撬开凶犯紧闭的嘴巴,在舌根找寻到裹毒药的残衣。
骆苕使劲吸气,对葛七道:“告诉大冢宰,当心世家有所异动。”
心绪太过紊乱,当初放走白幼黎,白幼黎如今在何处?
白幼黎竟然派人杀了韩悟,来给予自己什么警示?
白幼黎并不知道韩悟和自己有所联系,知道的人是白言霈。
骆苕断定白言霈还活着,并且白言霈和白幼黎已经会面。
葛七领命,听见骆苕又吩咐:“你去香芜院,将凶犯留给本宫的礼带回来。”
申怡扶住异样的骆苕,朝外而去,入了马车,申怡才放开摇摇欲坠的人,黑暗之中摘掉幂篱,将马车内的手炉送入如寒冰一般的身前说:“殿下,凡事不可独自神伤,尽量说出来,使女兴许可以替您解忧。”
骆苕嗯了一声,缓声道:“回去再说。”
回清雅苑,静静地等来了葛七从香芜院带回来的锦盒,骆苕当着葛七的面打开锦盒。
待看清锦盒内是何物时,骆苕压住面上的惊愕,命葛七退去。
她执起锦盒中的一簇碧绿翠玉夜息香,心尖刺痛霎时更加繁乱,一眼能瞧出,雕工造诣出自白言霈之手。
而夜息香,在骆苕心中是代表凌文袤。
如此隐晦的事,白言霈是如何知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