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如洗,京都城因东刕大王子亲自接亲的缘故,戒备较往日警严许多,行人也带着少有的肃穆。
两骑黑骏,护在一骑枣红骜骏左右,八面威风地席卷宽广长街。凌文袤今日穿常服,赤眉和一青才有幸贴身跟随在侧。
飞驰出光兴门,抵达宁华公主府。
凌文袤翻身下马,将手中的马鞭一扬:“你们把马牵去那面。”指了指桥对岸,“自己去林中乘凉去。”
一青从空中捞下马鞭,赤眉躬身毕恭毕敬:“是,郎主。”
单檐庑殿式的公主府,檐下大门和廊墙入眼异常奇怪,很厚重,就连石阶两侧,盘踞着的魁伟石墩,瞧着也十分怪异,像屋脊上的鸱尾,可又显现出猛兽的雏形,头像麒麟尾似鱼。
大约是糅杂了江南的某些样式。
凌文袤踩上石阶,击打铜挂。
阍侍大娘一见凌文袤,赶紧把人放进去,估摸了一下时辰,这凌统领把时辰掐的刚刚好,辰时将要过去了。
平平早已在廊下等着迎人,今日换了厅堂,不在原来的偏厅,选的地方要隐蔽许多,她领着人穿过外堂,去到里间。
凌文袤环顾里间四周,空无一物,只有一张硬榻和一方案牍。
平平微微汗颜,恭敬着说:“凌统领,长公主吩咐俾子,要俾子转告您,在这不要闹出响动,或许……或许要待很久。”
这哪是吩咐,明明就是囚禁。
凌文袤瞥一眼讷讷不安的平平,坐向硬榻,一言不发。
平平正欲退去。
“茶水、果点呢?”凌文袤两指叩着案角问。已经半日未进食,此时倒有些饿了。
平平稍一怔愣,忙说:“俾子……俾子去请示长公主。”
凌文袤心下冷哼,这也要请示。外堂定是有故人要叙话,才关他在里间相听,何必这样谨慎,他凌文袤吃食也不砸吧嘴,哪来那么多响动。
他声色如常“唔”了一声。
好大一会儿,平平才送来食水,默默放下,站了一会儿,见凌文袤没再吩咐,便退了出去。
凌文袤清楚的听到,“咔嚓”一声落了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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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苕站在府门前,僧袍衣袖内的砗磲珠串,被摩挲得几近分崩,掌心冒出的汗液,沾上珠串黏腻不堪。
申怡捏着帕子,伸手想要拭去骆苕脸颊的汗,不料惊醒了骆苕。二人目光交汇,骆苕才松懈下来,拿过帕子自己擦汗。
申怡移开眼,只是轻轻地说:“若长公主口渴,使女去倒盏水来。”
骆苕一早便屏退了仆俾,将她们赶去了东面长廊尽头的凉亭下,连阍侍都未曾留下,只有申怡一人跟在身侧。
“不渴。”骆苕仰首,视线贴着门檐望向天际,“一会儿他们该到了。”
过去一刻钟,远处马车声慢慢逼近,骆苕眸色松了松,正正相迎。
神鹰卫护卫翻身下马,抱拳拱手:“长公主。”
骆苕视线越过护卫看向马车,只见马夫跳下,摆好踩凳,厢内的青苒一手撩起竹丝帘,一手微微牵起裙身下来马车。
“长公主万安。”青苒上前郑重施礼。
骆苕只说:“进来吧。”又吩咐神鹰卫侍卫,“府内不便招待,你们自便,一会儿再来接人。”进门后,申怡将沉重的大门阖上。
“你也退下。”骆苕吩咐申怡。
申怡心中一紧,抬眸看骆苕,再看一眼青苒,垂眸,慢慢退后两步,转身离去。
门内的二人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半晌无人开口,一素一艳的两袭衣裳,落在对方眼中徒添悲凄。
骆苕小心翼翼深嗅一息,默默转了脚跟朝里走去。听不见声响,回身只见青苒,正昂头流连琼宇的雕梁画栋。
青苒低髻侧挽,一缕青丝在顾盼生辉的眉眼之下,轻轻荡漾,洁润的樱唇紧抿,唇线微微颤抖,执拗地想要挽留下坠的唇角。
骆苕心间跟着颤了颤,青苒认真昂首的模样,让她仿佛看到了白言霈。
白言霈督造公主府时,固执又认真,生怕会将细枝末节遗漏,时不时会呆立在公主府的某一处,昂着头,一动不动,一如此时的青苒。
骆苕最后将视线定在了青苒的脸颊上,那道疤痕蜿蜒而下,真实可怖。